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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调,宜于慷慨悲歌,《水浒传》宋江题反诗用此调,极其致矣

《西江月》调,宜于慷慨悲歌,《水浒传》宋江题反诗用此调,极其致矣。十五年重五日,张宗昌至北平,余以奔走革命,颇为人瞩目,乃亟避居东交民巷法国医院,孑然无俚,亦作此调四阕以见意。云:身世真如蓬转,客中几过端阳。艾旗蒲剑忆江乡,云水重重惆怅。朝里七零八落,民间十室九空(洽如{宀康})。今年节景异寻常,满眼车骑甲仗。二云:宋子空谈救斗,墨家乱说非攻,如今拥众便称雄,愧我无拳无勇。敢比望门张俭,原非投阁扬雄。走胡走越且从容,权住东交民巷。三云:背后风波渺茫,眼前云狗苍黄。谁秦谁楚总都忘,只是群儿相王。却为天公沉醉,便教长夜未央。一卮浊酒荡胃肠,杀尽魑魅魍魉。四云:暑往寒来奔走,朝三暮四纵横。赵钱孙李不须详,都是一般混帐。楚馆秦楼面目,城狐社鼠心肠。有官捷足去投降,幌子居然革党。 ◎戒王超凡门人王超凡人骥,长衢县,调武义,关白抵省,闻余归来谒。勖以为地方官之责任,在实地予民众以利益,盖今日一般之民众实无以聊生矣。为政者多言以为富,何益哉?超凡近从事五教合一之说,五教者儒、佛、道、耶、回也,超凡以为问。余生以五家之中,儒道绝无宗教意味,且实与之背驰,皆主无鬼神者也。东汉以来,黄老之学亦绝。所谓道家者,古代之巫教而已。释家具有宗教仪式,然大乘禅理,直达无神。惟耶、回主一神创造。至各家之出发点,亦各不同,不能以其共谈仁义,共言救世,等而齐之,以为一道。三教同原之说,已成过去,况合五教耶?此种论调,要皆出于无识之徒,今则倡此类者是妄人。超凡学未深造,今日思想方面欲寻出路不得其由,遂为妄人所诱耳。然超凡正司导民,岂可身为提倡耶?即切戒之。 ◎哀启格式得夏庵先生丧母之讣,其前不附遗像,哀启亦遵旧式,止叙病情不阑家世事状。盖哀启之兴,原于《春秋》书“许世子弑父”,以其不尝药也,故近世遂历叙病情医药之经过以告亲友,欲人谅其侍疾之尽义也。近年哀启,竟有阑入家世,历述死者事迹。盖并行状而一之,不学之过欤?余遭母丧,讣启一去“罪孽深重”等虚文,以此本宋人丧亲通书自责之词,后乃沿为讣启定式,殊无谓也。亦不附印遗像,惧为人即投于字篓也。不致哀启,以吾亲笃老以终,虽异无疾而逝,然亦并无恶疾阴症,戚友平日致问,临疾相慰,无须复有此文也。 ◎干支由来干支者,支之省文,其何自来?余读书少,未有见也。廿五年在成都,军官学校成都分校主任马君弼谈“建昌附近之蛮俗,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年,三十日为一月,其称日无初一、初二、十一、十二之名,谓木耗子即甲子,火耗子即丙子”。余谓古书言“大挠作甲子”,大挠或说黄帝时人,寻颛顼历与今阳历同,而《尧典》言“三百有六旬又六日”(旬亦日也,此日之转注字,后人多以旬为十日,则《尧典》不可道矣)。是其时皆已不复用三百六十日为年,三十日为月之历,则“大挠作甲子”,可能前于颛顼。古止以甲子纪日,顾亭林已言之,盖初亦如蛮俗以鼠、牛、虎、兔等十二属纪日,后以五行配之,遂成干支之名。五行之说,乃上古宗教派哲学之宇宙论中所谓元素也,此似为较进化之表现。据《史记?五帝纪》,则五行之说颛顼时已有矣。至纪岁之名如阏逢摄提于之类,亦上古民族语,或外来名词之译音。 ◎家庭中称大人清季知府以上悉称大人矣,然在其家犹称老爷,即官至极品,犹然也。应季中丈仕至布政使,一日,余在丈所,而其兄叔寅至,家人曰:“三大人来。”余颇异之,然其呼季丈仍为老爷也。盖丈自幼即馆于外舅朱茗生侍郎家,昆季之来,反如外宾,故家人呼叔寅如此,是宾之矣。今国家为民主政体,一切前代制度,自不应袭用。居官时称其职可也,去官仍为民矣。今则一为科长、县长、厅长、处长、部长、师旅长、主席,人并终其身如其官呼之。如厅长以上或称为大人,则袭清代之俗矣。余未入仕,邵伯纟同与余书札,函面称老爷或先生;及余掌教部,改称大人,余惟笑之而已。乃一日,屈文六招饮,闻其家人呼文为大人,余亦笑之而已。 ◎与许缄夫论佛缄夫,吾友许炳之字也。缄夫学于日本,治纺织,归为浙江咨议局议员,后氏省立工业专门学校,有声绩。及游欧美归,则谢事而不能生活,至登报召友朋为助生活资,又一度为僧。及以荐为民政厅顾问、秘书。是时,厅长为朱家骅,颇蒙礼之。缄夫于佛学教宗颇悉,信事有部,谓此是真的佛学也。余与缄夫久别,初不知其精此也。及在上海,望衡而居,亦不相知,辗转乃悉其所寓,则趋访之,缄夫高声剧语,豪气如故。见余发虽白而未见老,盖在黄昏中不细辨耳,乃询余何修而然?余谓无所修养。缄夫不信,坚问所由,余以缄夫事佛,正设供养乃指而笑曰:“你以此我亦以此。”缄夫诧曰:“你亦然耶?”余曰:“我实不拜佛、不念经、不吃素,但略知其旨,取其一切平等耳。”缄夫自谓学佛主心宗,且劝余读《宗镜录》。余乃谓:“我近实转依唯物,宇宙现象,皆物质之变化,实不见有心能造境,且余以知唯物故,故即人之一切行动,无非内外物质交感而然,故对于世事亦复趋于平淡。”缄夫不以为然,谓其体验,实是境由心造,因举似曰:“盗掌吾颊则起惧心,友掌吾颊则起怒心,妓掌吾颊则起喜心。起心不同而击颊则一,明自心造也。”余曰:“吾所见正反是:所见为盗,盗之面目狰狞则起惧心;所见为友,友之面目不如盗之可惧则起怒心;所见为妓,妓之面目可悦则起喜心。是则由目不由心也。目不能自主,境异而异也。”缄夫亦未觉不然。翌日,缄夫来,复理唯心、唯物之论。缄夫本主唯心,今日乃曰:“境由心起,心由境造。”此又慈宗唯识之旨,不纯心宗之论矣,则其信仰未深,即由于理未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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