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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为农家,幼许婚于武进杨氏子

世为农家,幼许婚于武进杨氏子。子十岁,忽失去,其母寻之不得,久绝影音。遂来金家,为金翁言:“儿子亡矣,大约为奸拐所略卖,否则为虎蛇所吞噬。吾不忍淑女劳华,摽梅期愆。请返聘书,另择高门可也。”金翁归,从容为女言之。女曰“不可”。翁不听,强谋择婿。女涕泣,以死自誓。父怒曰:“我不能畜汝,农家谁不食力,尔能耕乎?”女曰“能”。使同诸兄力作,女则躬胼胝。祈寒署雨,勤恳过于男子,无怨言。父视其意决不可回,乃动怜念。翁有四子,各分田十亩,以五亩分女。女遂安焉。 杨母又来言:“近得儿子消息,言被人赚去,流转于浙东。今剃发于天台某寺为僧,无株待也。”女乃见杨母,曰:“母之子不犹在乎?盍寻之归?儿坚守至今,愿终为母家妇,无他适之理也。”杨母深感其贞,且并以乏资寻找,告女助以金。寻之,则僧出游,闲云野鹤,无定踪焉。 数年中,杨母贫益困,尝携少子来女家。女厚给之,至母殁不衰。女为人强力俭啬,历年置沃产将百亩。因自作蔬,遣人往天台供佛饭僧,冀杨氏子知之而返也。其略云:“常州府江阴县观山村金女,未适武进之杨氏,皈心志礼于四大法王牟尼释迦诸佛。前氏以未嫁,夫当龆龀,出亡不归。今四十余年行将就木。呜呼,女未嫁而守,夫不死而为嫠者也。闻杨氏夫在台为僧,访寻又不得耗,岂辞世乎?抑尚在人间乎?今姑且贫死,我之以为姑者,即杨氏夫所自出之母,生我之爱之谓何?且杨门无可抚之孤,其先人将为若敖之鬼矣!顾晋瓣香,广施大众菩萨鉴照愚忧。”云云。 村中,一日忽有一僧,须发皓然,自言杨氏子,来自天台。感金女义而恤其母,望门稽首,不敢请见。女知之,使人问之曰:“师何来暮也?独不堕今生孽乎?”僧反命曰:“此前世因也。”女又使人告之曰:“师之母死,已土侵,想师在莲花座上,当不念地狱中苦。试问灵台方寸中,师亦有过不去处否?”僧闻言汗下,怃然而为问曰:“女圣贤命我矣!”遂去,不知所终。女年至七十余。有兄子九人,各分余田十余亩,使营葬祭云。 (夏虚泉曰:“古者女嫁,有吉日而夫死,女服斩衰而吊。既葬,除之,无守贞之说也。”盖圣人缘情定礼,不强人以所难耳。然有人行人之所难,岂不可贵!故后世旌闾之典,同于节妇焉。顾凡贞女必未嫁夫死,奔丧守贞,孝养其父母。 今金氏又贞女之变者矣。夫当杨母告绝,及知婿已为僧,理固可以不变。父迫之嫁,势又不得以守,而断断乎守之。倘所谓过于中行者耶?然终始冀其婿之来,而坚守以待,竭力躬耕,卒养其姑以终老。其介性所至,是难能也!是难能也!) 陈戍节妇妇,甘肃回部落人,为常州江阴陈四之妻。陈获罪而戍于边,故娶之。生二子焉。惟是远徼穷边,人烟绝少,阴风尽号,朔雷夏飞。不则饥餐青稞,渴饮潼酪。晓暮不闻鸡犬,但闻野马之群嘶。至其地者,虽负强力、拥厚资,无不为之消沮竦飒,丧厥生平。况茕茕一戍如陈四者,又乌足道。然其得以优游化外十余年,受妻子庸庸之福者,盖非陈妇之力不及此。 有年,邀恩放陈,得赦。陈故有母在籍,今幸得归,乃遘疾不能疗。濒危,谓妇曰:“天乎?命也?生为异域之人,死犹不免他乡之鬼。哀哀我母,十年违定省,边庭音耗断绝,以为遇赦得归,一见慈颜。何期病入膏肓,捶床抚胸,生还无日,伤如之何!”妇曰:“无忧,汝但将息。汝既有此孝心,汝生,汝行之;汝即不生,我成之。我以一匹缣裹君骸骨,返吴门见母也。我岂效人家妇使妪,煦得小儿度日子,即称完节人哉?”陈泣谢曰:“我死得瞑目矣!”翌旦,遂死。 妇请于官,求咨负殖归吴。西陲荒窎,一邑境常数百里。妇又步如飞,护役皆瞠乎后也。一日暮,遄行不得栖所。二役曰:“惫矣。盍夜宿。”妇不可,役皆呶呶,不欲走。妇喝曰:“汝等以我为囚耶?”遂批一役,如弄小儿。众乞饶曰:“愿走。”妇负骨抱儿,役为之负一儿,行冥冥中。山僻不辨凸凹,妇前导,喑呜叱咤,以壮之。俄见一灯,荧荧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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