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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亥城破,产失归田,朴素勤俭,一如农家

丁亥城破,产失归田,朴素勤俭,一如农家。乃知系跖囹圄数年,而出之孔子之堂,又数年亦可复善。吾故曰,不惟有生之初不可谓气质有恶,即习染凶极之余亦不可谓气质有恶也。此孟子夜气之论所以有功于天下后世也。程、朱未识此意,而甚快夜气之说,则亦依稀之见而已矣! 吾之论引蔽习染也,姑以仁之一端观之。性之未发则仁,既发则恻隐顺其自然而出。父母则爱之,次有兄弟,又次有夫妻、子孙则爱之,又次有宗族、戚党、乡里、朋友则爱之。其爱兄弟、夫妻、子孙,视父母有别矣,爱宗族、戚党、乡里,视兄弟、夫妻、子孙又有别矣,至于爱百姓又别,爱鸟兽、草木又别矣。此乃天地间自然有此伦类,自然有此仁,自然有此差等,不由人造作,不由人意见。推之义、礼、智,无不皆然,故曰「浑天地间一性善也」,故曰「无性外之物也」。但气质偏驳者易流,见妻子可爱,反以爱父母者爱之,父母反不爱焉;见鸟兽、草木可爱,反以爱人者爱之,人反不爱焉;是谓贪营、鄙吝。以至贪所爱而弑父弑君,吝所爱而杀身丧国,皆非其爱之罪,误爱之罪也。又不特不仁而已也;至于爱不获宜而为不义,爱无节文而为无礼,爱昏其明而为不智,皆不误为之也,固非仁之罪也,亦岂恻隐之罪哉?使笃爱于父母,则爱妻子非恶也;使笃爱于人,则爱物非恶也。如火烹炮,水滋润,刀杀贼,何咎!或火灼人,水溺人,刀杀人,非火、水、刀之罪也,亦非其热、寒、利之罪也;手持他人物,足行不正涂,非手足之罪也,亦非持行之罪也;耳听邪声,目视邪色,非耳目之罪也,亦非视听之罪也,皆误也,皆误用其情也。误始恶,不误不恶也;引蔽始误,不引蔽不误也;习染始终误,不习染不终误也。去其引蔽习染者,则犹是爱之情也,犹是爱之才也,犹是用爱之人之气质也;而恻其所当恻,隐其所当隐,仁之性复矣。义、礼、智犹是也。故曰「率性之谓道」也;故曰「道不远人」也。程、朱惟见性善不真,反以气质为有恶而求变化之,是「戕贼人以为仁义」,「远人以为道」矣。 然则气质偏驳者,欲使私欲不能引染,如之何?惟在明明德而已。存养省察,磨励乎诗、书之中,涵濡乎礼乐之场,周、孔教人之成法固在也。自治以此,治人即以此。使天下相习于善,而预远其引蔽习染,所谓「以人治人」也。若静坐阖眼,但可供精神短浅者一时之葆摄;训诂著述,亦止许承接秦火者一时之补苴。如谓此为主敬,此为致知,此为有功民物,仆则不敢为诸先正党也。故曰「欲粗之于周、孔之道者,大管小管也;欲精之于周、孔之道者,大佛小佛也」。 又如仁之胜者,爱用事,其事亦有别矣。如士、庶人、卿、大夫、诸侯、天子之爱亲,见诸孝经者,仁之中也。有大夫而奉亲如士庶者不及,士庶如大夫之奉亲者过,而未失乎发之之正也。吾故曰,不中节亦非恶也。惟堂有父母而怀甘旨入私室,则恶矣;若甘旨进父母,何恶!室有妻媵而辱恩情于匪配,则恶矣;若恩情施妻媵,何恶!故吾尝言,竹节或多或少皆善也;惟节外生蛀乃恶也。然竹之生蛀,能自主哉?人则明德明而引蔽自不乘,故曰:「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全体者为全体之圣贤,偏胜者为偏至之圣贤,下至椿、津之友恭,牛宏之宽恕,皆不可谓非一节之圣。宋儒乃以偏为恶;不知偏不引蔽,偏亦善也,未可以引蔽之偏诬偏也。木火一隅图中,仁胜之说可玩也。 或疑仁胜而无义,则泛滥失宜,将爱父母如路人,对盗贼而欷歔,岂不成其不宜之恶乎?仁胜而无礼,则节文不敷,将养父母同犬马,逾东家搂处子,岂不成其不检之恶乎?仁胜而不智,则可否无辨,将从井救人,莫知子恶,岂不成其迷惑之恶乎?予以为此必不知性者之言也。夫性,则必如吾前仁之一端之说,断无天生之仁而有视父母如路人诸恶者。盖本性之仁必寓有义、礼、智,四德不相离也,但不尽如圣人之全,相济如携耳。试观天下虽甚和厚人,不能无所羞恶,无所辞让,无所是非,但不如圣人之大中,相济适当耳。其有爱父母同路人,对盗贼而欷歔等恶者,必其有所引蔽习染,而非赤子之仁也。礼、义、智,犹是也。熟阅孟子而尽其意,细观赤子而得其情,则孔、孟之性旨明,而心性非精,气质非粗;不惟气质非吾性之累害,而且舍气质无以存养心性,则吾所谓三事、六府、六德、六行、六艺之学是也。是明明德之学也,即谓为变化气质之功,亦无不可。有志者倘实以是为学为教,斯孔门之博文约礼,孟子之存心养性,乃再见于今日,而吾儒有学术,天下有治平,异端净扫,复睹三代乾坤矣! 图跋嗟乎!性不可以言传也,而可以图写乎?虽果见孔、孟所谓性,且不可言传图写,而况下愚不足闻性道如仆者乎!但偶尔一线悟机,似有仿佛乎方寸者,此或仆一人之所谓性,尚非孔、孟所谓性,未可知也。况仆所见尚有不能图尽者乎!语云,理之不可见者,言以明之;言之不能尽者,图以示之;图之不能画者,意以会之。吾愿观者寻其旨于图间,会其意于图外,假之以宣自心之性灵,因之以察仆心之愚见,庶不至以佛氏六贼之说诬吾才、情、气质,或因此而实见孔、孟之所谓性,亦未可知也。若指某圈曰此性也,某画曰此情也,某点曰此气质也,某形势曰此性、情、才质之皆善无恶也,则胶柱鼓瑟,而于七图无往不捍格背戾,且于仆所谓一线者而不可得,又安望由此以得孔、孟所谓性乎!恐此图之为性害,更有甚于宋儒之说者矣。 虽然,即使天下后世果各出其心意以会乎仆一线之意,遂因以见乎孔、孟之意,犹非区区苦心之所望也。仆所望者,明乎孔、孟之性道,而荀、扬、周、程、张、朱、释、老之性道可以不言也,明乎孔、孟之不欲言性道,而孔、孟之性道亦可以不言也,而性道始可明矣。 或曰:孔子罕言矣;孟子动言性善,何言乎不欲言也?曰:有告子二或人之性道,孟子不得已而言性善也,犹今日有荀、扬、佛、老、程、张之性道,吾不得已而言才、情、气质之善也。试观答告子诸人,但取足以折其词而止,初未尝言性善所由然之故,犹孔子之罕言也。宋人不解,而反讥其不备,误矣! 或曰:吾儒不言性道,将何以体性道,尽性道?余曰:吾儒日言性道而天下不闻也,日体性道而天下相安也,日尽性道而天下相忘也。惟言乎性道之作用,则六德、六行、六艺也;惟体乎性道之功力,则习行乎六德、六行、六艺也;惟各究乎性道之事业,则在下者师若弟,在上者君臣及民,无不相化乎德与行艺,而此外无学教,无成平也。如上天不言而时行物生,而圣人体天立教之意着矣,性情之本然见,气质之能事毕矣,而吾之七图亦可以焚矣。故是编后次之以存学、存治云。 附录同人语上谷石卿张氏曰:「性即是气质底性,尧、舜底气质便有尧、舜底性,呆呆底气质便有呆呆的性,而究不可谓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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