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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谓言可经常,可以行之后代者,岂不以荀悦志在献替,而有《申鉴》之作也?

夫谓言可经常,可以行之后代者,岂不以荀悦志在献替,而有《申鉴》之作也?当建安之时,政移曹氏,天子拱手。而悦自以时无所用,作《申鉴》五篇。其所论辨,通见政体。谓“致政之术,先屏四恶,乃崇五政”。而以“伪乱俗,私坏法,放越轨,奢败制”为四恶。“兴农桑以养其性,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为五政。悦之论,非所以施于汉末。顾自以抱王略而不得志,为奏以发之。要其所施设,皆平世法也。可谓言简而事该矣。考其正俗之论,谓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应神明,正万物,而成王化者,必乎贞定而已。在上者审定好丑,善恶要乎功罪,毁举效于准验,听言责事,举文察实,无惑诈伪以荡众志,故事无不窍,物无不功,善无不显,恶无不章。百姓上下覩利害之存乎己也,肃恭其心,慎修其行,而民志平矣。汉氏所以凌迟,恣戚宦之权,成钩党之祸,夫岂不由于此?即匡衡言四方桢干,刘向讥朝廷舛午,皆此意也。悦之《申鉴》,岂非经常之法耶? 晋初,士大夫祖述何晏老庄之论,朝廷皆以浮诞为美。武帝创业,法度废弛。刘颂竭诚奉公,每有论奏,该核政体。谓法禁宽纵,积之有素,未可一旦以直绳下。然至于矫世救敝,自宜渐就清肃,如行舟虽不横截迅流,然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然后得济也。其救时矫世,非急迫之论,异于徒事一切敢于断割者矣。又谓圣王之化,执要于己,委务于下,居事始以别能否,因成败以分功罪,而羣下无所逃其诛赏。尚书统领大纲,岁终校簿,赏罚黜陟之。今权不归于上,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细过缪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无立人矣。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谨密网以罗微罪,奏劾相接,状似尽公,而挠法实在其中也。故圣王不善碎密之按,而责凶猾之奏。颂之斯言,实末世通患。所以然者,彼持天下之衡,而未能公天下之大观,以为如此足以塞区区之责也,亦类俗吏之所为耳。由此言之,颂欲矫弊而不必任严切之法,所以为贤于寔者也。儗之《政论》,则颂为是矣。 唐德宗时,陆贽上言谏诤之道有九弊:以“好胜人,耻闻过,骋辨给,衒聪明,厉威严,恣强【强 原刻误作「疆」,依陆宣公集校改】愎”,为君上之弊;以“谄谀,顾望,畏愞”臣下之弊。论朝廷之乏人,其患有七:不澄源而防末流,不考实而务博访,求精太过,嫉恶太甚,程试乖方,取舍违理,循故事而不择可否。而窍才驭吏之三术,则拔擢以旌其异能,贬黜以纠其失职,序进以谨其守常。其欲人主悔祸新化,要在舍己从众,违欲遵道,远憸佞而亲忠直,推至诚而去逆诈,杜谗沮之路,广谏诤之门,扫求利之法,务息人之术。其道易知而易行,在约之于心焉耳。唐史称其论谏数十百篇,讥陈时病,皆本仁义,可为后世法,炳如丹青。苏轼以为进苦口之药石,针害身之膏肓。如贽之言,开卷了然,聚古人之精英,为治乱之龟鉴者也。虽房杜,姚宋,克致清平,考其道德仁义之旨,盖过之矣。其论兴亡之际,谓天所视听,皆因于人。天降灾祥,皆考于德。非人事之外,别有天命也。而时之否泰,事之损益,万化所系,必因人情。情有通塞,故否泰生。情有厚薄,故损益生。圣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心从天下之欲,不以天下之人从其欲。乃至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几者,事之微也。信哉!孔子读易至于《损》、《益》,喟然叹曰:“损、益其王者之道欤”?贽于天命人情之际,可谓论之剀切者矣。 宋嘉佑间,司马光上言:人君之大德有三:仁、明、武。以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为人君之仁;知道谊,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为人君之明;唯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为人君之武。其论御臣之道有三:曰任官、信赏、必罚。谓国家采名不采实,诛文不诛意,故天下饰名以求功,巧文以逃罪。欲博远在位之臣,各当其任:有功则增秩而勿徙其官;无功则降黜而更求能者;有罪则流窜刑诛而勿加宽贷。又以祖宗开业之艰难,国家致治之光美,难得而易失,作《保业》。隆平之基,因而安之者易为功,从而救之者难为力,作《惜时》。无远虑,必有近忧,作《远谋》。燎原之火,生于荧荧,作《谨微》【谨微 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十八作「重微」】。华而不实,无益于治,作《务实》。合而言之,谓之《五规》。光自谓获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献,平生所学,尽在是矣。又谓《五规》皆守邦之要道,当世之切务也。宋之仁宗,可谓汉唐以来之令主矣,当此时,韩琦为宰相,君臣皆贤,迄不能如光所言。岂以其分量有所止,虽四十年深仁厚泽,无以进于三代之隆,为可惜也。盖尝读其《保业》之规,言天下得之至艰,守之尤至艰。自周以来,离而合,合而复离,五代生民之类不尽者几希,太祖始建太平之基。上下一千七百余年,天下一统,五百余年而已。承祖宗艰难之业,奄有四海,传祚万世,可不重哉!人主抚全盛之运,知易离难合之天下,土崩瓦解之势,常伏于至全至安之中;诚不可一日而不兢兢业业者也。唐自失河北,以天下之力,终不能取。燕云十六州没于契丹,宋南北遂至抗衡,迄不能自支,折而入于北。若奄有唐宋所不能有之土,其不为尤重也哉!所谓“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人”也。其所以爱吾人,保吾土,诚不可一念自放者矣。 夫陆贽、司马光,其言固皆可以为万世之所取法,而《申鉴》之言,亦不能易也。文有博有约,固不得以优劣论矣。执事欲取数子之书,为可垂警诫而备世务者,愚于前所陈,盖亦得其略矣。昔者尝诵而论之。虽其言散见于史传,而天人性命之理出焉,诗书礼乐之道存焉,冶性正身之则著焉,端本善俗之几昭焉。朝廷之所以顺治,百官之所以得职,王化之所以隆,国是之所以定,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皆系于此也。夫谓意义深义,可为法诫,则刘向山陵之奏,与陆贽、司马光论天命保业,此其尤谆切者也。至于财赋兵农夷【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狄之大务,诸疏皆有之,以明问之所未及,亦未暇尽述也。 夫此数子者,固皆一代之伟人,其论议著于本朝,载于后世;视小儒龌龊暖姝,勉强缀论,而中无所有者,真秋虫之鸣也。夫大人之言远,小人之言隘;正人之言直,邪入之言慝;仁人之言恕,贼人之言刻;智人之言明,昧人之言窒。米盐博辨,非当施于人主之前也;铢称寸度,非可以规天下之大也;寥菜成行,瓶甄有堤,量粟而舂,数米而炊,非治万乘之国也。如此之类,常形于奏牍,则人主之听览眊【眊 原刻误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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