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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仲舆九经解,其中莫善于仪礼,莫不善于诗

郝仲舆九经解,其中莫善于仪礼,莫不善于诗。盖彼于诗恪遵序说,寸尺不移,虽明知其未允,亦必委曲迁就以为之辞,所谓专己守残者。其书令人一览可掷,何也观序足矣,何必其书耶!其遵序之意全在敌朱。予谓集传驱之仍使人遵序者,此也。大抵遵集传以敌序,固不可;遵序以敌集传,亦终不得。 子贡诗传、申培诗说,皆丰道生一人之所伪作也。名为二书,实则阴相表里,彼此互证,无大同异。又暗袭集传甚多;又袭序为朱之所不辨者,见识卑陋,于斯已极,何苦作伪以欺世既而思之,有学问识见人岂肯作伪,作伪者正若辈耳!二书忽出于嘉靖中,称香山黄佐所得;当时人翕然惑之,几于一哄之市。张元平刻之成都,李本宁刻之白下,凌蒙初为诗传适冢,邹忠彻为诗传阐,姚允恭为传说合参皆盛行于世。道生又自为鲁诗世学,专宗说而间及于传,意以说之本传也。又多引黄泰泉说,泰泉即佐,乃道生座师,着诗经通解者,故二书多袭之。因谓出于佐家,又以见佐有此二书,故通解中袭之也。其用意狡狯如此,今世此二书已灰冷,然终在世,故详之,无俾后人更惑焉。其尤可恶者,在于更定篇次,紊乱圣经,又启夫何玄子以为之先声焉,丰氏鲁诗世学极骂季本。按季明德诗学解颐亦颇平庸,与丰氏在伯仲间,何为骂之想以仇故耶朱郁仪诗故,亦平浅,间有一二可采。 邹肇敏诗传阐,文辞斐然;惜其入伪书之魔而不悟耳。何玄子诗经世本古义,其法紊乱诗之原编,妄以臆见定为时代,始于公刘,终于下泉,分列某诗为某王之世,盖祖述伪传、说之余智而益肆其猖狂者也。不知其亲见某诗作于某代某王之世否乎苟其未然,将何以取信于人也即此亦见其愚矣。其意执孟子「知人论世」之说而思以任之,抑又妄矣。其罪尤大者,在于灭诗之风、雅、颂。夫子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又曰:「雅、颂各得其所」。观季札论乐,与今诗编次无不符合。而乃紊乱大圣人所手定,变更三千载之成经,国风不分,雅、颂失所,罪可胜诛耶!其释诗旨,渔猎古传,摭拾僻书,共其采择,用志不可谓不过勤,用意不可谓不过巧;然而一往凿空,喜新好异,武断自为,又复过于冗繁,多填无用之说,可以芟其大半。予尝论之,固执之士不可以为诗;聪明之士亦不可以为诗。固执之弊,人所知也;聪明之弊,人所未及知也。如明之丰坊、何楷是矣。抑予谓解诗,汉人失之固,宋人失之妄,明人失之凿,亦为此也。凿亦兼妄,未有凿而不妄者也,故历叙古今说诗诸家。于有明丰、何二氏诪张为幻,眩目摇心,不能无三叹焉,何氏书刻于崇祯末年;刻成,旋遭变乱,玄子官闽朝、为郑氏所害时,逃去,或云郑氏割其耳,或云中途害之。印行无多,板亦毁失。杭城惟叶又生家一帙,予于其后人重购得之。问之闽人,云彼闽中亦未见有也。大抵此书诗学固所必黜,而亦时可备观,以其能广收博览。凡涉古今诗说及他说之有关于诗者靡不兼收并录;复以经、传、子、诗所引诗辞之不同者,句栉字比,一一详注于下;如此之类,故云可备观尔。有志诗学者于此书不可惑之,又不可弃之也。然将来此书日就澌灭,世不可见,重刻亦须千金,恐无此好事者矣。 以上论列自汉至明诸诗解,皆能论其大概如此。若夫众说纷纭,其解独确,则不问何书,必有取焉。 诗韵一道,向靡有定,罔知指归,予谓亦莫不善于宋人矣。吴才老始为音之说,而集传奉为准绳焉,音者,改其本字之音以他字之音也。盖其但知有今昔,不知有古韵变音,强以求而读之,此古韵所以亡也。如「天」、「人」本同韵,乃于「天」字为「铁因反」,以「人」字;「将」、「明」本同韵,乃于「明」字为「谟郎反」,以「将」字。此不知古韵之本同而妄为其说也。夫同为一韵,奚之有!且世无呼「天地」为「订地」,「明德」为「盲德」者。又既曰,此彼,彼亦宜此。今试以「天」字为主而改「人」字之音以之,以「明」字为主而改「将」字之音以之,不知「人」、「将」二字又当作何音耶不可通矣。古人用韵自有一定之理,一字不可游移,亦无邦土殊音之说,亦非人可以私智揣摩而自为其说者。大抵字有其音,音出于口,皆从喉、●、舌、齿、唇分别得之。如今韵之东、冬、江、阳、庚、青、蒸,属喉;真、文、元、寒、删、先,属●;鱼、虞、歌、麻、尤、萧、肴、豪,属舌;支、微、齐、佳、灰,属齿;其鱼、虞、歌、麻、尤又以舌兼齿,故与支、微亦共为一韵;侵、覃、咸、盐,属唇。如此之类,凡直呼其音则自然相,不必改音纽捏以为音也。若夫音,必其韵之本不通者,始可加以名。愚今分为三:一曰「本韵」,见上。一曰「通韵」,此以韵之自为通者而通之也;有入声与无入声自为通,见后。一曰「韵」,此则其本不相通者也。大抵诗中为本韵者十之九而有余,为通韵者十之一而不足,为韵者尤寥寥无几。此或古之字音原与今别,今不可考耳,究竟不可谓之韵。韵者,不相通者也。古人决不以不相通之韵为韵。自此而三百篇之韵可以一意贯通,畅然无疑,使古韵昌明于世;其余纷纷之说可尽废矣。详见后诗韵谱。 诗何以必加圈评,得无类月峰、竟陵之见乎曰:非也,予亦以明诗旨也。知其辞之妙而其义可知;知其义之妙而其旨亦可知。学者于此可以思过半矣。且诗之为用与天地而无穷,三百篇固始祖也,苟能别出心眼,无妨标举。忍使千古佳文遂尔埋没乎!爰是叹赏感激,不能自已;加以圈评,抑亦好学深思之一助尔。 孔子曰:「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予谓人多错解圣言。圣人第教人识其名耳;苟因是必欲为之多方穿凿以求其解,则失矣。如「雎鸠」,识其为鸟名可也,乃解者为之说曰「挚而有别」,以附会于「淑女」、「君子」之义。如「乔木」,识其为高木可也,乃解者为之说曰「上疏无枝」,以附会于「不可休息」之义。各详本文下。如此之类,陈言习语,凿论妄谈,吾览而辄厌之鄙之。是欲识鸟、兽、草、木之名,或反致昧鸟、兽、草、木之实者有之;且或因而误及诗旨者有之;若此者,非惟吾不暇为,亦不敢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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