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 / 集藏 / 词话-96部 /

词旨 元 陆辅之撰 ●词旨叙 乡贤陆辅之所撰词旨一卷，ウ晦久矣。光绪时，有长沙人胡元仪者，始为之疏证，皙为二卷，名曰词旨畅，春旨也。书甚博雅，余读而善之。惜其序援引，犹多谬误，是不可以不辨。考朱存理铁网珊瑚、汪玉珊瑚网多载辅之翰墨，而陆家谱所称尤详。大要辅之名行直，字季道，号壶天，亦号壶中天，或书壶中，或称湖天居士，分湖第一世家子也。祖元龙，号怡庵，嘉禾人。有五子，曰大声、大同、大猷大用、大章。猷字雅叔，号翠岩，行直父也。覃精经史，明春秋大义，能文章。仕宋为江浙儒学提举，值贾似道当政，遂拂衣去，居吴中。咸淳间，始营别墅分湖滨，构桃园，植棠梨，自号武陵主人。有四子，曰：行中、行坦、行简、行直。而行直承家学，工诗文词，善书画，故名尤显著。然其生以德元年乙亥，则南宋将不国矣。故所交皆当日遗民节士，若郑所南、张叔夏、钱德钧、赵彝斋兄弟其尤也。年二十，得锺繇荐季直表真迹，甚珍视之。又有家妓名卿卿者善歌，叔夏为撰清平乐赠之，所谓“多情应为卿卿”是也。至大德中，始由人才任湖北十学士，迁翰林典籍。皇庆间致仕归，年才四十耳。会卿卿、叔夏皆下世，因作碧梧苍石图，填词其上寄意。又赋致仕还分湖问讯海棠诗云：“湖滨春水似桃源。杨柳青青燕子喧。晴日暖云歌别树，锦天绣地醉金门。流光冉冉常为客，清梦时时绕故园。借问当年花下影，紫箫吹断几黄昏。”亦为卿卿作也。明年为延元年甲寅，君四十一岁，见松雪为德钧所绘水村图，因筑水村居之，其风流好事如此。季直表中道散失，经二十六年无可踪迹。及至正九年己丑六月一日，忽重得之，遂喜极，亲作跋以志庆幸，时年已七十五矣。而嗜古好学，犹复不衰，洵乎其为贤者已。惜其沦逝岁月，渺不可考，而或者乃称其於明洪武元年茂申举任典籍，得毋忄吴欤。词旨之作，盖少年时事。其序所称命韶暂作词旨，韶暂二字，殊不可解。胡氏以为韶即辅之旧名，恐未能信。其称明刻本作陆友仁，又引东维子集谓行直即友仁子敬者，皆非也。友仁作砚北杂志，自别一人。子敬则其第六子祖恭字也。元季丧乱，子敬尝举其家田宅财贿，悉以畀万三秀沈富，而已独更号采芝翁，与其妇云游而去，终身不返，盖知几士也。至引珊瑚网及元诗癸集，则殊信然。季衡为行直第九子，祖广别字，即癸集所称天游生陆季宏者。今顾氏既失于考订，而胡氏仍之，夫又奚足怪耶。要之书经胡氏一发明，晓然如睹白日，不可谓非陆氏之功臣，而词林之韵事也。因为刊而传之。民国二年四月国会成立後一日，去病记於上海。 ●词旨上 夫词亦难言矣，正取近雅，而又不远俗。［词格插於诗，以其不远俗也。然雅正为尚，仍诗之支流。不雅正不足言词矣。］予从乐笑翁游，深得奥旨制度之法，因从其言，命韶暂作词旨，语近而明，法简而要，俾初学易於入室云。陆辅之识。 ○词说七则 命意贵远。［曲则远也。词源云：词以意为主，不要蹈袭前人。］用字贵便。［生则不便也。词源云：词中用一生硬字不得。］造语贵新。［［纤巧非新，能清而新，方近雅也。词源云：词中句法要平妥精粹，一曲之中，安能句句高妙，只要拍搭衬副副得法耳。］炼字贵响。［词源云：字字敲 打得响，歌词妥溜，方为本色。如贺方回、吴梦窗皆善於炼字，字面多於温庭筠、李长吉诗中来。字面亦词中之起眼处，不可不留意也。］ 古人诗有翻案法，词亦然。词不用雕刻刻则伤气，务在自然。周清真之典丽，［周邦彦，字美成，钱塘人，自号清真居士。元丰中，上汴都赋，召为太学正。徽宗朝仕至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出知顺昌府。晚居明州卒。词名震一时，有片玉词，又有美成长短句。］姜白石之骚雅，［姜夔，字尧章，鄱阳人，自号石帚，又曰白石道人。精通音律，庆元中，上乐书，请定雅乐。有之者，仅免解，以布衣终老江湖。文章诗歌，盛称於时，词尤卓绝。词五卷，曰白石歌曲。［史梅溪在法，［史达祖，字邦卿，汴人，自号梅溪。韩太师为平章，史为省吏，甚见倚重，奉行文字拟帖拟旨，下及柬札申呈皆出其手。韩败，遂黥焉。有梅溪词一卷。姜白石序其词云：奇秀清逸，有李长吉之韵，盖能融情景於一家，会句意於两得。张功甫亦称梅溪词可分镳清真，平睨方回。］吴梦窗之字面，［吴文英，字君特，号梦窗，四明人，有梦窗甲乙丙丁词稿四卷。］取四家之所长，去四家之所短，此翁之要诀。［张炎，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循王六世孙，西秦人，居杭州。有山中白云词八卷、词源二卷。词源云：美成词只当看他浑成处，於软媚之中有气魄。采唐诗融化如自己出者，乃其所长。惜乎意趣不高远，所以出奇之语，以白石骚雅句法润色之，真天机云锦也。又云：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炫人眼目，碎折下来，不成片段。此清空质实之说也。梦窗声声慢云：“檀栾金碧，婀娜蓬莱，游云不醮芳洲。”前八字恐亦太涩。如唐多令云：“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前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此词疏快，却不质实。如是者集中尚有，惜不多耳。白石如疏影、暗香、扬州慢、一萼红、琵琶仙、探春、八归、淡黄柳等曲，不惟清空，亦且雅洁，读之令人神观飞越。又云：美成负一代词名，所作之词，浑厚和雅，善於融化诗句，而於音律，且间有不谐，可知其难也。作词者多效其体制，失之软媚，而无所取，此惟美成为然，他人不能学也。如秦少游、高竹屋、姜白石、史梅溪、吴梦窗，此数家格调不侔，句法挺异，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删除靡曼之辞，自成一家，各名於世。能取诸家之所长，去诸人之所短，精加玩味，象而为之，岂不能与美成争雄长哉。案以上三则是乐笑翁论词之旨。辅之本之立说也。［学者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不可与俗人言，可与知者道。 对句好可得，［炼句易为工。］起句好难得。［谋篇难凑巧。］收拾全藉出场。［谋篇之妙，必起结相成，意远句隽，乃十全之品。前人集中，不能首首皆然，而制法必至此乃贵。不易也。］凡观词须先识古今体制雅俗。脱出宿生尘腐气，然後知此语，咀嚼有味。［今生尘腐气固宜脱，必并宿生尘腐气脱尽，乃可至雅正清新之域也。］ 蕲王孙韩铸，字亦颜，雅有才思，尝学词於乐笑翁。一日，与周公谨父买舟西湖，泊荷花而饮酒杯半。［去病案：一无杯字。］公谨父举似亦颜学词之意，翁指花云：“莲子结成花自落。”［极形自然之妙。］ 词源云：［旧本皆原字，按词源云：词要清空，辅之述以立说耳。］清空二字，亦一生受用不尽，指迷之妙，尽在是矣。学者必在心传耳传，以心会意，当有悟入处。然须跳出窠臼外，时出新意，自成一家。若屋下架屋，则为人之贱仆矣。 制词须布置停匀，血脉贯穿。过片河断曲意，如常山之蛇，救首救尾。［过片谓词上下分段处也。词源云：作慢词看是甚题目，先择曲名，然後命意。命意既了，思量头如何起，尾如何结，方始选韵，而後述曲。最是过片不要断了曲意，须要承上接下。如姜白石词云：“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於过片则云：“西窗又吹暗雨。”则曲意脉不断矣。又云：词用事最难，要体认著题，融化不涩。如东坡永遇乐云：“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用张建封事。白石疏影云：“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用寿阳事。又“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用少陵诗。此皆用事不为事所使。案用事亦炼意命辞之要，故特附词源此则於此。］ 沈伯时乐府指迷，多有好处，中间一两段，亦非词家之语。［沈伯时名义父，著乐府指迷，亦论词之法，则其书今无完本。明人割词源下卷，合词旨混杂刊之，题曰乐府指迷，非沈氏之书也。惟花草粹编刻沈伯时乐府指迷凡二十八则，似亦非全本。明人受割裂古书，随意刻之，不足据也。辅之所谓非词家语者，究不知其审也。］ ○属对凡三十八则 小雨分山，断云笼日。［田不伐，探春。］ 小雨分山，断云笼日，丹青难状清晓。柳眼窥晴，梅妆迎暖，林外纲禽啼早。烟径润如酥，正浓淡遥看堤草。望中新景无穷，最是一年春好。骄马黄金络脑。争探得东风，何处先到。万戋飞觞，千金倚玉，不肯轻辜年少。桃李怯残寒，半吐芳心犹小。谩教蜂蝶多情，未应知道。赵闻礼阳春白雪词选作断云缕日。］ 烟横山腹，雁点秋容。［吴叔，声声慢。］ 词未见。［吴叔未详。去病案：吴布景司有与吴叔永、季永兄弟唱和之作，官至尚书，当即其大。］ 问竹平安，点花番次。［徐渊□□□□］ 词未见。［南宋时有徐似道，字渊子，黄岩人，以词名世，著有竹隐集，盖即此人。渊下疑脱子字。］ 稚柳苏晴，故溪歇雨。［周美成西平乐。元丰初，予以布衣西上，过天长道中。後四十馀年，辛丑正月二十六日，避贼复游故地，感叹岁月，偶成此词。］ 稚柳苏晴，故溪歇雨，川迥未觉春赊。驼褐寒侵，正怜初日，轻阴抵死须遮。叹事逐孤鸿去尽，身与塘蒲共晚，争知向此征途，区区定立尘沙。追念朱颜翠发，曾到处，故地使人嗟。道连三楚，天低四野，乔木依前，临路欹斜。重慕想东陵晦迹，彭泽归来，左右琴书自乐，松菊相依，何况风流鬓未华。多谢故人，亲驰郑驿，时倒融尊，劝此淹留，共过芳时，翻令倦客思家。］ 虚阁笼云，小帘通月。［姜白石，法曲献仙音，张彦功官舍。］ 虚阁笼云，小帘通月，暮色偏怜高处。树隔离宫，水平驰道，湖山尽入樽。奈楚客淹留久。砧声带愁去。屡回顾。遇秋风未成归计。谁念我，重见冷枫红舞。唤起淡妆人，问逋仙、今在何许。象笔鸾笺，甚如今、不道秀句。怕平生幽恨，化作沙边烟雨。 蝉碧勾花，雁红攒月。［丁宏庵，前调。］ 词未见。 落叶霞飘，败窗风咽。［吴梦窗，前调，和丁宏庵韵。］ 落叶霞飘，败窗风咽，暮色凄凉深院。瘦不关秋，泪缘生别，情锁鬓霜千点，怅翠冷搔头燕，那能语恩怨。紫箫远。记桃枝｜尚随春渡，愁未洗、铅水又将恨染。纷缟涩离箱，忍重拈灯夜裁剪。望极蓝桥，彩云飞、罗扇歌断。料莺笼玉锁，梦里隔花时见。花庵词选作落叶霞翻。 风拍波惊，露零秋冷。［前人，前调，赋秋晚红白莲。］ 风拍波惊，露零秋冷，断绿衰红江上。艳拂潮妆，澹凝冰靥，别翻翠池花浪。过数点斜阳雨，啼绡粉痕冷。宛相向。指汀洲素云飞过，清麝洗、玉井晓霞佩响。寸藕折长丝，笑何郎、心似春荡。半掬微凉，听娇蝉、声度菱唱。伴鸳鸯秋梦，酒醒月斜轻帐。去病案：本集秋冷作秋觉。］ 花匣么弦，象奁双陆。［楼君亮，法曲献仙音。］ 花匣么弦，象奁双陆，旧日忄留情意。梦到银屏，恨裁兰烛，香篝夜阑鸯被。料燕子重来地。桐阴锁窗翠。倦梳洗。晕芳钮、自羞鸾镜，罗袖冷，烟柳画阑半倚。浅雨压荼蘼，指东风芳事馀几。院落黄昏，怕春莺惊笑憔悴。倩柔红约定，唤取玉箫同醉。 珠蹙花舆，翠翻莲额。［前人，○○○，紫丁香。］ 词未见。 汗粉难融，袖香新窃。［前人，○○○］ 词未见。 种石生云，移花带月。［翁处静，齐天乐，游胡园书感。］ 曲廊连苑吹笙道，重来暗尘都满。种石生云，移花生云，移花带月，犹欠藏春庭院。年年过眼。便梅谢兰销，舞沉歌断。露井寒蛩。为谁清夜诉幽怨。人生乐事最少，有时得意处，光阴偏短。树色凝红，山眉弄碧，不与朱颜相恋。临风念远。叹蝶梦难追，鹭盟重换。一片斜阳，送人归骑晚。 断浦沉云，空山挂雨。［史邦卿，前调。］ 阑干只在鸥飞处，年年怕吟秋兴。断浦沉云，空山挂雨，中有诗愁千顷。波声未定。望舟尾声拖凉，渡头笼暝。正好登临，有人歌罢翠帘冷。悠然魂断故里，奈闲情未了，还被吹醒。拜月虚檐，听蛩坏砌，谁复能怜娇俊。忧心耿耿。寄桐叶芳题、冷枫新咏。莫遣秋声，树头喧夜永。 画里移舟，诗边就梦。［前人，前调，西湖即席分韵得羽字。］ 鸳鸯拂破花影，低低趁夜凉去。画里移舟，诗边就梦，叶叶碧云分雨。芳游自许。过柳影闲波，水花平渚。见说西风，为人吹恨上瑶树。阑干斜照未满，杏墙应望断，春翠偷聚。浅约ソ香，深盟捣月，谁是闲窗青羽。孤筝几柱。问因甚参差，暂成离。夜色空庭，待归听後语。 砚冻凝花，香寒散雾。［周草窗，前调。］ 曲屏遮断行云路。西楼怕听疏雨。砚冻凝花，香寒散雾。呵笔慵题新句。长安倦旅。叹衣染愁痕，镜添秋缕。过尽飞鸿，锦笺谁与寄愁去。箫台应是恨别，晓寒梳洗赖，依旧眉妩。酒滴炉香，花围坐暖，闲却珠鞲钿柱。芳心慢语。 恨柳外游鞯，系情何许。暗卜归期，细将梅蕊数。 系马桥空，移舟岸易。［黄双溪，前调。］ 十年汉上东风梦，依然淡烟莺晓。系马桥空，移舟岸易，谁识当年苏小。筹花斗草。任波浴斜阳，絮迷芳岛。笑底歌边，黛娥娇聚怕归早。京尘衣袂易染，旧游随雾散，新恨难表。燕子朱扉，梨花翠箔，留得春光多少。情丝慢绕。料带角香销，扇阴诗杳。细倚秋千，片云天共渺。 疏绮笼寒，浅云栖月。［丁宏庵，○○○，寒梅。去病案：四印斋本有此二字，从之。］ 词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