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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雕虫诗话--刘衍文

雕虫诗话 民国 刘衍文 ●自序 诗话者,论诗用笔记体以出之者也。其名称滥觞於宋欧阳公《六一诗话》,同时而起者,有司马温公《续诗话》、刘贡父《中山诗话》。其后流风所扇,大振芳尘,如明之李西涯、清之王渔洋,本以诗为一代宗工,出其心得,自足凌驾一代;而章实斋先生则曰:“诗品、文心,专门著述,自非学富才优,为之不易,故降而为诗话。”又谓好名之习作诗话,以党同伐异,或用为标榜声气之具,或作为宛转逢迎之术,探抉其病,固亦尽之矣。然诗话之佳处,亦有未可厚非者,敬申一得之愚,以就正於君子: 一曰取其便利也:欲著专书,剪裁去舍,煞费经营,非兀兀穷年,难为体统;诗话则不然,兴之所至固可书,偶然拾得亦可记,信笔推阐,不限体统,不已善乎?且此非畏难趋易也。驰鹜衣食之徒,奔走风尘之客,设无闲适工夫,埋头著述,虽怀提要钩玄之志,而苦无繁征博引之暇,退而撰为诗话,亦势使之然也。 二曰罗其琐细也:刘彦和有云:“富於万言,贫於一字。”吾人但知著百卷巨书,如《通考》、《通志》,体例编排不易,即一篇之文,一首之诗,亦各有其人不易知之谋篇布局。不特此也,一句之得,或能如石蕴玉而山辉;一字之失,或竟使璧微瑕而价损。此等一鳞半爪,倘丽之他篇,则成累赘;欲取而成章,则苦支离;若弃而弗留,又安忍任其泯威。此情此理,亦唯诗话可兼收并畜之也。 三曰用为资料也。欲作专文,常苦证少,因累及理之脊贫,有妨文之醇肆。参稽资料,有赖平居搜辑,方能取用便宜。见而不记,久易忘心。此韩非内外储说之所由作也。苏东坡诗云:“作诗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难摹。”谈艺言谛,亦犹是也。且记之於册,兼可练笔抒心,非仅与清词丽句为邻也。 审是诗话,亦笔记之专门流派也。实斋以与随园有隙,措辞不免意气,涉於偏颇,见《文史通义》中《诗话》、《书坊刻诗话》、《论文辨伪》、《与吴胥石》等篇。不可不辨也。且余今偏欲借暇而习作诗话,故敢妄起而一伸其冤词焉。且衍文才学本陋,四六通之文,未敢自许,岂得以乱言著述!特借他人杯酒,一浇胸中鬼垒而已。名曰“雕虫”者,盖扬子云有言:“雕虫刻篆,壮夫不为。”处此浊世,悲愤交集。虽年事尚少,未敢自衰,而风雨摧春,秋思早透,则其非壮夫也亦可知矣。 民国三十五年暮秋龙游刘衍文序於浙江省通志馆。 ●卷一 余自幼好读诗,贪多而感触亦多,多欲言而未能已者。自信有偏嗜而无偏执。来浙江省通志馆后,初唯向馆长余越园(绍宋)师请益,后又多与编纂宋墨庵(慈抱)研谈。越公以衍文诗文皆不善作,作亦徒费力,而独称许评论诗文有只眼,尝以力超刘彦和、章实斋为勉。顾与越公论诗于古虽合,于唐宋已稍有离,于明清则异趋殊多,致断断争辩,幸不以为忤也。墨庵先生则于拙文《驳章实斋论文辨伪》极为激赏,又以拙诗多新意,尝为点窜多处,心甚感之。 “不学《诗》,无以言。”不读《诗经》,不知诗有繁富之源汇。顾仅诵《诗经》,仍不能写好诗也。或曰:《诗经》之作者,又何尝读诗,何以能写好诗也?曰:时不同也。巢树穴居,弓刀御敌,天造草昧,谁曰不宜;今欲守兹古拙,以有机械必有机心立说,宁不虑灾及其身耶,故艺之渐趋于巧,亦必然之势也。王船山等以《诗经》为后之诗人所不可及,实为过于尊经之说,未可信从也。 然《诗经》实为四言诗之极诣。后有作者,纵陶元亮亦未能及之。但苦文繁意少。就成熟而言,其诗虽具社会性与地方性,而无我之个性在焉。故《诗经》虽为源汇,而不能不有待于进化矣。 汉人创而为五言,一字之增,沾溉后世,迄今未废。四言之典则,乃归统于文。五言之纯朴,《古诗十九首》乃其极诣也。王世懋谓此乃五言之《诗经》,陆时雍《古诗镜》称之为“诗母”,然皆古之有心人为之也,故哀怨忧伤,而不失沉郁之味,此其所以难到也欤? 建安风骨,世重曹刘。谢灵运言子建有八斗才,世亦目为“绣虎”。以文章而论,固独步当时,而为诗实多疵累。刘彦和于《才略》篇谓“文帝以位尊减才,陈思以势窘益价”,锺嵘乃列曹植为上品,曹丕为中品,曹操为下品。而陆时雍则于子建有微词,而独美子桓,以其为“优柔和美,读之齿犹余芬,质如美媛,顾盼生姿”。王船山则更变本加厉,狠斥子建,称美子桓,以两人实有仙凡之隔。后毛先舒亦以“子桓风流猗靡,如合德新妆,不作妖丽,而自然荡目”云。而区区则生性粗率,故赏心所至,反在一世之奸雄。诵其诗,足以荡气回肠,一销胸臆之郁勃肮脏也。板桥道人《与江宾谷、江禹九书》谓“曹之丕植,萧之统绎,皆有公子秀才气,小乘也。老瞒《短歌行》、萧衍《河中之水歌》,勃勃有英气,大乘也”云云,则得吾心之同然矣。 后人于陈思,都颇推重其《野田黄雀行》。虽系有感而发,而设想未尽合情合理。尤以结句“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二语,则子非雀,安知雀之心战!梅圣俞谓诗有内外意,外意欲尽其象,内意欲尽其情。而此诗若捆加推敲,则两皆失之矣。 建安风骨,气体独尊,学之易粗。下逮晋宋,词多风韵。就发展而论,则题材已趋向多样性,诗家之个性化亦已完成。然学之易弱,而与平和之音,不得淆混也。 《诗品》言陆海潘江。又言陆机为晋代之英。《文中子事君篇》谓“荀悦,史乎史乎,陆机,文乎文乎”,《晋阳秋》引张植语,谓“二陆乃今之诗伯”。近人章太炎亦谓晋代以陆机为最妙。而严沧浪则又以陆“独在诸公之下”,褒贬俱失其平,善乎《古诗镜》之论曰:“陆深而芜,潘浅而净。”则实获我心,盖于“才患太多”能转进一解也。 古诗文都自创自成,恒具性灵。东汉之辞赋杂文,甚且子部专著,悉多模仿。子云最称大家,时人虽有覆瓿之诮,而若疾虚妄之王仲任,亦称美之而无贬辞,而无有苏子瞻“以艰深文其浅陋”之斥也。细按其著,实乃巧用前人间架,任我施为,深具匠心,未可以迹取也。而诗之拟古而得者,则迟至晋陆士衡为有成,汉无有也。 《诗品》引汤惠休曰:“谢(灵运)诗如芙蓉出水,颜(延之)如错采镂金。颜终身病之。”后宋人亦以“至宝丹”讥王岐公(禹玉)诗。顾百宝流苏,用以装点门面,亦殊不易也。此吾论诗之所以有取乎温、李、西昆,亦好吴梅村、陈碧城,近亦善樊樊山、易实甫,虽知此非诗之极诣,而相题行事,涉及儿女私情者,舍乎此,岂尚有过之者哉!谢客之诗,其十世孙僧皎然称颂尤高,严沧浪亦谓其诗“无一篇不佳”。王船山《古诗评选》卷五更言“自有五言,未有康乐;既有康乐,更无五言”。似比李于鳞“唐无五言古诗”之语尤为偏激。然细按其诗,多有矫揉,且欠洁净者,谓之芙蓉出水,尚难契合也。 陶谢合称。初看则谢较令人注目,静观则陶最耐人寻味。《诗品》不重陶,杜老初亦不重陶,何大复且以“诗弱于陶”,是固于一时之诗风有关,实亦乃浏览之粗略所致。东坡“外枯而中膏,似澹而实美”之评,细审而后得者也;放翁“学诗当学陶”之语,晚而后悟者也。然皆已无及矣。盖彦和《体性》篇云:“夫才有天资,学慎始习,新梓染丝,功在初化,器成彩定,难可翻移。”诚不刊之论。故东坡和陶诗,人谓全然不类;放翁初时“但欲工藻绘”,继乃“诗慕雄浑苦未成”。再欲改絃,岂可得乎。故越园师谓余诗文无有可观,亦缘笔势已定,无可转移。窃思少小习帖,教师皆命临柳公权书,长而悔悟,然已难去此框架矣。诗文入手后之难于通变,毋乃类是乎! 越园师《论诗绝句》有云:“唐音宋理元丰致,下逮明清格遂卑。赖有亭林作砥柱,平生不作等闲诗。”首句评惊最善,后三句未敢苟同。然各有说焉。 唐诗不论初盛中晚,音皆可吟。初唐颇具情韵,体多疏而事多虚。虽有浮藻而不致若齐、梁、隋、陈之伤骨,缘调多流转足补其气,然长篇多有部伍凌乱处,若骆宾王之《帝京篇》,卢照邻之《长安古意》,虽风靡一时,足为典则,而此病未除也。 盛唐之诗,韵厚而深,声宏而壮。诗圣少陵,诗佛摩诘,诗仙太白,固足觇儒、释、道三家之迹;而少陵沉郁,时多放语,或流于粗;摩诘清雅,神韵悠长,而律未细;太白飘逸,俊逸清新,或流于率。然大体而论,皆阳刚之气也。明人“诗必盛唐”之说,虽偏执偏好,而同声共震,代不乏人。盖若论诗,宗唐者终必当以盛唐为归;若扌舍盛唐而言唐诗,犹大厦之失梁栋也,奚所状其阔大哉? 中唐之诗,骨格渐弱,韵少而浅,对仗趋巧,沈归愚谓律诗往往后幅不振,可谓知言。然不论元、白、刘,抑或韩、孟、韦、柳,音仍可取,未尝失之瘠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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