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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清耆献类征选编-清-李桓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四十二(「卿贰」二)。   明安达礼(孙宪德、曾孙梦麟)   明安达礼,蒙古正白旗人;姓西鲁特,世居科尔沁。父博博图,太祖高皇帝时率七十余户来归,即授为佐领,俾辖所属。太宗文皇帝天聪元年,随征明锦州殁于阵,予三等轻车都尉世职;明安达礼袭,兼管佐领。   崇德三年,任护军参领。随贝勒岳托征明,由密云东北毁边墙进,同都统伊拜击败明太监冯永盛兵,攻克南和县。六年,随大军围锦州;敌据山巅列阵,明安达礼率所部护军冲击,敌溃遁。松山敌骑来犯,复击败之。我师凿壕驻守,敌兵出锦州城夺桥,明安达礼击却入城。上亲督师,败明总督洪承畴三营步兵;明安达礼奋勇力战,又击败敌骑。叙功,晋二等轻车都尉。七年冬,随贝勒阿巴泰征明蓟州,薄燕京;破明总督赵光拚军。又同前锋统领阿山击走三河县步兵,进略山东。八年春,师还。明总兵白广思、张登科、和应荐等巡哨螺山,明安达礼率所部击之溃,又同护军统领鳌拜破明总督范志完军。凯旋,赉白金。是年,擢礼部参政兼正白旗蒙古副都统。   世祖章皇帝顺治元年,随大军入山海关,击败流贼李自成。二年,随英亲王阿济格征自成于延安府,七战皆捷;招抚凤翔等府,降者三十余城。三年,改兵部侍郎。值苏尼特部腾机思与弟腾机特叛,明安达礼随豫亲王多铎率师往征,扼据险要;腾机思等闻风遁走。明安达礼乘夜追逐至鄂特克山,大破贼众,斩其台吉茂海;复同镇国将军瓦克达等追剿,手斩十一人,获其辎重,并击败土谢图汗及硕雷汗兵。五年,擢正白旗蒙古都统。   七年,兼任兵部尚书。先是,叙入关征流贼及征腾机思功,晋爵至二等男,世袭罔替。嗣以考满并遇恩诏,晋一等男,加一云骑尉。八年,以议叙福建、湖广、大同军功迟延,削云骑尉、罚锾。九年,列议政大臣。复遇恩诏,晋二等子。十年,以徇隐兴安总兵任珍擅杀事觉,罢尚书任,降世职为一等轻车都尉兼一云骑尉。十一年,统兵征鄂罗斯,败敌于黑龙江。十三年,上以明安达礼在部日久、练达庶务,授理藩院尚书。   十五年十二月,命为安南将军,率师驻防荆州。十六年,「海贼」郑成功犯江宁,明安达礼率师赴援。贼船千余艘泊三山峡,明安达礼督兵击败伪都督杨文英等,擒斩伪副将一,获船舰、器械甚多;贼退窜入海。明安达礼旋奉诏移师浙江,驻防舟山。   十七年,还京,仍授兵部尚书。圣祖仁皇帝康熙三年,考满,加太子太保。六年,调吏部尚书。旋因疾致仕。   八年二月,卒。赐祭葬如「典礼」,諡「敏果」;子都克袭。   ——右「国史馆本传」。   ——「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四十三(「卿贰」三)。   尼满   尼满,满洲镶黄旗人;姓富察氏。崇德六年,考授笔帖式。顺治二年,授编修。八年,晋内秘书院侍读。十年,迁侍读学士。十三年,考满,恩廕一子入监读书。寻擢内弘文院学士。十五年,迁保和殿学士兼礼部左侍郎。   十七年六月,晋刑部右侍郎。给事中孙光祀、成肇毅及镇海将军刘之源、江南总督郎廷佐疏劾苏松提督马逢知阴附「海贼」郑成功,命廷臣会鞫;佥以逢知交通「海逆」罪重,拟并其子骈诛。上以逢知叛逆未得实情,命尼满往江南同之源、廷佐确审。寻以「贼犯江宁,逢知托言招抚,阴相比附,不诛贼党,交通书信」入奏,逢知抵罪如律。   康熙二年,授本部尚书。五年,迁都察院左都御史。六年四月,疏言:『流徒宁古塔、尚阳堡,各许认修城及部院衙门赎罪。该犯家产籍没,工费数万,何自而得?一经奉旨回籍,视稍赡之家挟诈偪勒,致良民受苦。请嗣后认工赎罪者概停』。从之,八年七月,疏言:『民所赖以生者,惟农与商;大臣不宜与小民争利。今在外藩王等不能仰体皇上爱民至意,凡商货辏集、多获利益之所,占据贸易,纵属放债牟利;州、县官莫敢谁何。此辈遂肆行无忌,偪民变产偿债,甚至酿成命案。请敕禁藩王等商人,除本城贸易外,如仍贸易各处地方,官不即查拏,被人举首者,以徇庇论;本主以纵属治罪,贷物债银入官』。又疏言:『百姓固苦于不肖官员睃削,更苦于差役繁剧。如差遣官员船只、夫马一切供应,虽有额设钱粮,而贪官污吏率多藉端征派侵渔。请嗣后除军国大事仍由内差,其他责成各督、抚;如隐匿徇庇,重治其罪』。俱下部议行。   八年九月,甄别部院堂官,议以「尼满历任年久,办事虽勤,重大事未见指参,应降三级留任」;得旨:『尼满着以原品随旗行走』。   未几,卒。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四十三(「卿贰」三)。   胡升猷   胡升猷,浙江山阴人。顺治四年进士,授行人。八年七月,授户部主事。十年四月,出监延绥镇粮储。逾年,洊迁本部员外郎郎中。十四年十月,授江西南瑞道。十六年五月,调湖南道。   十七年正月,转福建与泉道。十一月,山贼李月高纠党许子敬二千余众,应「海逆」郑成功掠福建漳水四郡;升猷偕提督马得功进剿,遣游击陈天玉捣洋坑、永春等寨,捕斩月高、子敬,余党悉伏诛。又率参将张应诏剿泉西贼,斩贼渠王贵及其党百余人。十八年二月,斩泉南贼,擒柯瑞等十一人,斩八十四人。五月,山贼刘尾、陈镇聚众三千,勾「海寇」踞黄肚寨;遣陈天玉夺险奋击,诛之。十一月,「海贼」黄昌船二百余窥黄岖、崇武等处,以兵一千驰剿,令游击郭怀、守备王承印协攻,贼败走。叙功,予纪录;诸役皆升猷与得功合谋督战,功为多。   康熙元年二月,迁江南江宁道:查解逃人二百四十九名,叙功郎升。三年正月,丁父忧。十二年八月,补陕西汉兴道。逆藩吴三桂反,汉中当川、陕咽喉,军兴旁午,升猷调度输将,刍粮备足。十三年三月,江南按察使员缺,部臣以升猷例应即升请;得旨:『胡升猷本当升补,但大兵进剿,闻其料理军需具有才能,暂停升转;事平优叙』。八年,经略莫洛奏:『汉中距兴安七百余里,本道督运日给不遑,势难兼辖;请复设关南守道一员驻兴安,以资弹压。改汉兴道为关南巡道,专理汉中事』。诏允所请,升猷授关南巡道。是年冬,提督王辅臣叛于宁羌,莫洛被害;逆党阻截栈道,汉中粮绝。十四年七月,镇西将军锡卜臣撤汉中兵赴西安,升猷随行;至马家沟迷路,堕马折指,被贼执,拷掠楚毒。系狱阅五载,不屈。十八年十月,奋威将军王进宝恢复汉中,升猷始得脱;进宝疏请委署道缺。时大兵进川,上谕:『胡升猷陷贼数载,备遭困辱,守义不屈可嘉!应以四川要缺用』。十九年二月,授四川按察使。   二十一年十二月,大计举卓异,特旨内升。二十二年十一月,补大理寺少卿。二十三年十一月,授左佥都御史。二十四年,迁左副都御史。三月,疏言:『皇上道阐精一,治隆放勳;首重经筵,特资启沃。迄今二十余载,窃惟日讲「四书」、「尚书」业已颁行,「易经」见在登梓。惟「经筵讲义」一书,尚未刊刻。请敕词臣纂辑,御制序文,付之剞劂,颁示中外』。命翰林院会同经筵讲官议,从之。四月,疏言:『学政三年报满,例应铨注升降。然报满即应考核,有司羁延,巡抚不即题核,部臣不即题结。我皇上励精图治,严谕诸臣:凡事速结,方克无弊。况文衡为风教所系,其荐举公明尤著者,自当汇题以待钦定。此外,或加级叙用、或照例升迁,俱可随报随题。何至纷纭驳查,迄无定议。请嗣后学差报满,督限一月内核题到部、部限一月内题结,庶诸弊不生』。又言:『京师不设藩、臬两司,所以尊朝廷、重畿辅也。其藩、臬责任,归之守、巡二道。守道司度支,总八旗钱粮二百万有奇;巡道司刑名,畿南、畿北满汉八旗藉以综理。虽曰监司,即京师之藩、臬也。今直省督、抚、藩、臬并膺特简,直隶守、巡二道犹遵成例铨补;窃恐循次除授之人,未必胜任。嗣后二道缺出,择道、府中廉明素著者数人奏请亲擢;使天下知根本之尊,于吏治不无裨益』。并下部议行。二十五年闰四月,擢户部右侍郎;五月,转左。十月,调吏部左侍郎,管右侍郎事。寻擢刑部尚书。二十六年二月,勘鞫云贵总督蔡毓荣隐匿吴逆财物事,不即议抄籍、又不严提讯;以徇庇,降二级调用。二十七年十一月,补太常寺卿。二十九年十一月,授左副都御史。   三十年正月,卒;赐祭葬如例。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四十六(「卿贰」六)。   汤斌   公姓汤氏,讳斌,字孔伯,号荆岘、晚号潜庵;河南归德府睢州人也。顺治九年进士,改弘文院庶吉士。   十一年,授国史院检讨。时议修「明史」,公上言:『陛下御极之初,前明诸臣有未达天心、抗节授命者,此与海内混一、窃名叛逆者不同;宜下宽大之诏,俾史臣得免瞻顾』。疏上,内院见之不悦,请罪公。夜半,世祖召至南苑,面语移时,以公为可大用。明年,改整饬潼关兵备分巡关内道、陕西按察使司副使。川、湖、云贵用兵,往来关中者相属,咸骄横不戢;公征发有方,先使人迓之境上,与之约,皆肃然莫敢犯。岁大旱,麦不熟。春、夏兵饷例支麦;公请发仓榖代之。军帅曰:『若是,兵且变』!公曰:『麦苗不盈尺,而军士必欲麦;此非兵变,即民变耳』。召诸营弁,谕之;皆喜曰:『诺』。兵不苦饥而民不患苛索。总兵官陈德之调湖南也,檄用车五千辆。至关,以母病,欲留;公令集车二千辆于河下,置酒延陈饮。陈使人觇车,以为少;谓公曰:『盍畀我银,令我自僦乎』?公曰:『宜以人量车,使民知不足,乃可』。陈传令军中,公坐关门上,俾以次升车,满十辆即遣出关;漏下四鼓,军尽出。设祖道关门外,遣骑击鼓传报;陈大惊,欲追还军。公曰:『吾民驾牛裹粮十余日,势不得复返;且军已出关,不可复入』。陈遂行;至洛阳,母死,留治丧,陈为其下焚死;河南不靖者数月,关中晏然。   擢分守岭北道、江西布政使司参政。岭北山高箐深,故明将李玉廷据其间,为大盗;公手书谕之,玉廷请降。未及期,郑成功犯江宁,公策玉廷必变,必先寇南安;夜驰往设守毕,分兵扼要地。玉廷至,见有备,惊走;所向与兵遇,战辄败。其党张熊谋应之,公遣兵捕熊,得伪敕一、札数百、黄金侯印一。熊素以金钱结民,民诉熊无罪者数千人;赣州巡抚苏宏祖谓公曰:『民党叛,奈何』?公曰:『此愚民,非党叛也。若党叛,将亡匿,尚敢连名来诉耶!毁敕札,销印以赏捕者;而以通盗论杀熊,则无事矣』。宏祖从之。玉廷扬言『保熊者皆坐党叛律』以恐民;民闻公言,遂无有叛者。邸报断九日,讹言江宁失守;宏祖将调兵防难,公言『海寇陆战必败;此言必玉廷为之,分吾兵力耳』。有持伪檄至军门,公请宏祖立斩之;百姓人人惴恐,道中行者悉偶语。公登舆,羽书适至;公在舆中大言曰:『郑成功败死矣』!闻者转相告,众遂安。未几,成功果败走,遂死;而玉廷先数日就擒,其弟廷秀以众降。   当是时,微公,赣几危。公闻封中宪疾,自以病请告;宏祖谓公曰:『君年少,以病归,例不得复起;盍以终养请乎』?公曰:『吾有弟六龄,而以终养请,是无弟矣。即归,吾父必不乐;且奈何以此欺吾君哉』!五请,宏祖始许之;公时年三十三耳。家居二十年。   康熙十七年,魏敏果公荐公博学鸿儒试,补翰林院侍讲,转侍读。日直经筵,敷陈剀切,务以诚意动上听;上每正容纳之。事有他人不能言,公借书意阐发,上未尝不和颜受之也。历左、右春坊左右庶子。   二十三年,升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时天下无事,上将省方问俗,为百姓除患苦,以江南习尚奢丽、民多巧法,吏治亦浸隳废,欲改更之俾务本崇实;知公有才守、先帝时名臣,命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南。既至,宣布谕旨,使吏民知上意。然后为民请命,前后疏数十上,蠲州县银赋数十百万两、粮数十百万石;部议或从或否,上每以特旨行之。方上之自扬至苏也,行工部以苏城道隘,议毁民房以除道,总督王新命欲从之;公曰:『如此,则数万家无所栖息,非圣天子问民疾苦意』!上大悦。淮、扬、徐饥,发常平仓粟不足以赈贫民,倡文武官输粟继之犹不给,檄布政司以库银五万两告籴于江西、湖广。或曰:『此大事,宜请旨』!公曰:『候旨然后籴,民皆沟中瘠矣。圣天子爱民如子,吾宁先发后闻耳』。遣两同知往,戒曰:『至彼,当极陈灾状,言斗米一金』。两同知如其言,籴未及半,大贾争集,淮、扬斗米百钱而已。上初闻民饥,忧之;既闻公善赈,则甚悦。后知先发后闻也,益大喜。或请报菱交税?公曰:『朝廷任土作贡,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菱芡岁或不熟,一报部,即为永额;欲减之,得乎』?海禁初开,浙江提督某请遣将巡海捕盗;诏沿海四省督、抚议之。公曰:『有盗,然后加兵。今盗在何所?而欲遣将乎!徒滋濒海患耳』。苏、松州县官困于逋赋,不三岁辄罢;因不自爱,而私规近利。上官阴持之,索赂益急,亏库金系狱者累累。公进州、县官训曰:『若等以金事上官,为久宦计耳。今以逋赋累,尚何冀!我与君等约:能称职,我分当拔汝。即不能,以考成罢归,尚得奉先人垄墓;奈何日坐堂皇,引前官妻子勘产,顾反蹈所为耶』?皆顿首泣谢。又戒司、道、府不得责属吏馈;数月,劾其不奉令者,已又劾其阳奉阴违者。官吏传相敕厉,总督、将军亦相戒不受一钱;奉使京朝官过者,迅擢疾行,未尝烦斗米之馈。毁淫祠,绝游冶,驱优伶、娼妓。罪奴仆之畔主者,惩市肆淫词小说之刊行者。禁有丧,毋得火化及久停柩于家;一岁中,报葬者至三万余棺。二年,巷无游民、室无佚女,农工商贾各敬其业,骫法及诬辞与讼者洗手敛迹。民间所行或不善,父兄子弟相责曰:『奈何尚尔?尔将毋我汤公知也』!上以公实心任事,屡诏嘉美。而是时内阁大学士纳兰明珠、户部尚书余国柱方用事,不便公所为,思中伤之。国柱与公同年进土,又先公为巡抚,相善也;江苏布政使龚其旋以贪,为御史陆陇其所劾,因国柱行贿于明珠,事得缓。公受巡抚,命国柱频夜过,欲为请,终不敢;自惭无以报龚也,始心望上蠲江南漕四分之一。国柱使人语公曰:『此皆北门力,宜以金四十万酬之』。使先后至,公禁勿与;属吏以民愿输告,曰:『不与,彼仇公必甚」!公曰:『民有银,宁不以完国赋而入私门乎?吾宁旦暮斥,不忍见若等剥民媚权贵也』。将按穷其事,其人叩头谢,乃已。明珠、国柱以故皆憾公。外吏辇金明珠门者不绝,惟公属无一人往。比大计,明珠索公一刺,不可得;益怒。泰州民田为水淹,国柱为巡抚时以涸出报;州民诉于公。公遣官勘实,念请将为国柱累,不请则为民害;无已,时奏言:『前二年之水乍消乍长,抚臣未敢遽闻。今水甚于前,乞并免前租』。上从之,国柱得无恙;民德公,因怨国柱。国柱不知公之为己也,反怨公。会公以奏销斗役口食报户部,国柱奏:『斗役口食,该抚明知不应支给,乃蒙混奏请;宜敕吏部议』。吏部以蒙混,当革职。而前两抚皆请之,其一即国柱也;国柱惧,嘱吏部止议罚 。上怒曰:『尔等不欲世有清官耶?而尚议汤斌乃尔』!并前两抚免之。二十五年,上以皇太子将出阁,召公为礼部尚书,管詹事府事。民聚哭辕门外,叩留公,又设匦敛钱为路费,将诣阙保留公;公出示晓谕,乃止。既行,遮道焚香送者无虑数亿万,踰千里不绝;公渡淮,乃返。国柱使人觇知之,更大愧;而忌公益甚。   公至京,入见;上命公坐,问途中年岁若何?公奏凤阳灾状,且言『徐州饥,入春尤甚』。上遽遣学士麻尔图赈之。自是廷议,上必问汤斌云何。诸大臣所奏,公未及知者,必访公然后行。于是明珠、国柱愈畏公,恐公发其阴私;而议下河事,与公不合,尤患公。下河者,山阳、盐城、宝应、高邮、江都、泰州、兴化地卑下,上流清口日淤,淮水溢;总河靳辅素出明珠门下,用幕客陈潢计,多设减水坝泄之。海口沙壅,水不能尽出,七州、县田庐尽没水中。上南巡,舟过高邮邵伯,悯之。御史李时谦请浚海口以出积水,上命尚书伊桑阿、萨穆哈往视。还奏:当如御史言。廷臣请命辅,上以命安徽按察使于成龙。寻因廷臣议,命成龙受辅节制。辅以己乃河臣,开海口而成龙董其役、己仅综理之,不悦。成龙议需银八十余万两,辅益愠;陈潢代辅草疏万余言以难之。其略曰:『海口高于内地五尺,疏海口则引潮内侵。请先筑一丈六尺高之堤,束内水高一丈,尽毁减水诸闸坝。建二大石闸于高邮邵伯,泄洪泽湖天长、盱眙之水使入堤;又建二大石闸于白驹场南北岸,束堤内之水使入海:共需银二百七十八万两有奇』。又请:增设官二百七十余员任其事。上命廷臣议,廷臣是辅言。上召辅及成龙至,成龙力排辅议,廷臣复多右辅。上讯淮、扬人官京师者侍读乔莱等十一人;皆言:『陛下行救民之事,靳辅建害民之议,断断不可行者有四』。上命尚书萨穆哈、学士穆成额会公及总漕徐旭龄再勘,兼询七州、县耆老。高邮、兴化民有受辅嘱者,言『开海口多损人庐墓,愿罢工』!公曰:『工不可罢也。上水日增,下无所泄,不十年无淮、扬矣;尚何庐墓可保乎!今两府灾粮尽蠲,所余不满三十万。不若尽乞与民,令民自开;开一尺有一尺之益,开一丈有一丈之益。不作大举、不设多官,州、县官督之便』。萨穆哈、穆成额曰:『公言良是』。第奉诏,问『民疏中,又可入公语耶?某归,当为公面奏之』。二人还,匿公语不奏,但言耆民愿停工役;上命暂止之。及公至,入见;上问公,公对如所语萨穆哈、穆成额者。上诘问二人,二人皆输伏;乃罢二人官,发帑金遣侍郎孙在丰浚之,而命廷臣议塞减水坝。廷臣言必不可塞;上问公,公对曰:『臣闻旧时止有四坝,今增至三十六;不塞,则水势分散,河流缓弱,河底必高』。国柱曰:『减水坝,明臣潘季驯成法』。公曰:『靳辅今与季驯不同;季驯减水坝放水出海,靳辅减水坝放水入田。塞之便』。其冬,下河水骤长数尺,在丰奏请闭诸闸坝。廷臣议召在丰及辅;上曰:『在丰不必来;在丰不能与辅抗明矣。永闭闸坝,在丰岂敢轻言;在丰所请,不过欲上河不放水耳。假令辅治下河,上流不塞,能于巨浸中从事乎?辅前欲闭诸口,今在丰为之;又云不可,岂非有意阻挠耶!其召辅来京,朕面问之』。辅至,言高邮坝可暂塞、高家堰坝不可塞。公言:『不塞,则七州、县水无所归,将来漕运亦大可虑』。辅曰:『下河浚,恐海水倒灌』。公曰:『海之潮汐,犹人之呼吸也。平日海潮所及,原不甚远;逆入者,江河水为海潮所涌,非海水也。飓风海啸,非常灾异;岂可预订』!上曰:『下河浚,海不内灌,朕可以理必之』。命廷臣再议;复俱以辅言为是。公语辅曰:『昔潘季驯用高堰偪淮刷黄,不敢轻开尺寸者。今开六坝、二闸矣,更加三十六湖之水尽注漕河,又开一百余丈之滚水坝泄之,独不思下河之地有限、上流之来水无穷,以有限之地供无穷之源,二、三年间黄水、淮水、三十六湖之水停蓄泛滥,一 漕堤,势必大坏。开海口、治下河,救七州、县民命,亦实为漕运久远计也。公所以坚执不移者,不过以开闸、开坝费帑金无算。今日可塞,昔日何以误开?恐有议之者耳。夫治水如治病,因病立方,补泄随时;不得以后日之用补,咎前日之误泄。又安用固执乎』?明日入奏,辅言:『南坝塞,恐淮水弱,不能引入清口;黄水弱,反逆灌入淮河』。上曰:『淮水不弱;或河南水少,以致淮弱耳。若塞高堰六坝,黄水岂能逆入耶!今欲浚下河而不塞高堰六坝,所谓「不揣其本而济其末」,何益』!辅语始塞。上发议时,廷臣悉主辅,惟通政司参议成其范、科道王又旦、钱珏主成龙;后不敢坚对,余皆莫敢异。自公还朝,终始与辅抵牾;上卒从公言,闭高堰六坝。明珠、国柱愈恶公,辅亦比而与公为仇,谋去公甚力;然以上知公深,无奈公何也。   春旱,上求直言;五官灵台郎董汉臣上书言十事,语侵明珠。朋珠惧,欲囚服待罪;大学士王某曰:『何必然!汉臣,小臣也;敢言国是,直以妄言戮之耳』。御史某闻之,劾汉臣希富贵;且言汉臣不知书,必有代草者。国柱时已为大学士,请命刑部究主使;上遣问九卿,公独白汉臣无罪。内阁传旨令九卿更议,国柱目公曰:『幸勿违众』!公曰:『汉臣应诏言事,何罪?大臣不言而小臣言之,反罪言者耶』!举手指心曰:『如此中何』!国柱恨次骨。上幸海淀,留公辅导皇太子;公病,疏辞。明珠欲因此罪公,上不听;国柱嗾廷臣交章劾,复不听。左都御史某希明珠指,劾汉臣;国拄使人语汉臣:『即对簿,引汤公』。汉臣曰:『我安识汤公!我草疏已数年,三至通政司不得达;前后通政司可问也,奈何诬汤公!即讯我,我独识御史江蘩耳』。——江蘩者,国柱姻也。上遣问汉臣,汉臣对如前;上意解。国柱忿且恚,摘公去苏时示「爱民有心、救民无术」语,诬公为诽谤。上问公,公欲对;国柱遽从旁止曰:『上责问,宜叩头谢;奈何欲辨乎』!明日,左都御史某劾公辨非体。上见「擢任巡抚,涓埃莫报」语,大怒;抵其疏于地曰:『乃并其巡抚不善耶』!顾明珠、国柱等曰:『果尔,前擢用时,尔等何不言』?皆免冠谢。大名道副使耿介登,封县人;年老家居。公以其笃学,荐侍皇太子讲;上以为少詹事。介性迂谨,国柱嗾廷臣劾之,并劾公;吏部议公革职,上命降级留任。明珠、国柱意不惬,朋谋公益急。未几,公以继母病,疏请归省;上手诏:『卿何忍舍朕去!将赐第京师,命卿迎养耳』。公奏:『臣母老,万不能来。上即不舍臣,臣请暂归省;复来,以白衣领史事』。上不允,而国柱宣言上怒甚,将隶公旗籍;已得旨,犹秘之,急召诣阁中。会公入朝,以病扶上舆,道路喧传「汤尚书入旗矣」!皆泣下。江南人客都下者,并集鼓厅门,将击登闻鼓讼冤;闻公还,始散。   越数日,上遣太医视公疾,改公工部尚书。九卿议事,公入讲,适不至;科道又劾公。吏部议降级调用,上复命留任;明珠、国柱及劾者皆失色。三人既屡谮不得骋,将谋兴大狱,罗织公;会公薨,乃已。——康熙二十六年十月丙辰也,年六十有一。上遣学士二人奠茶酒,驰驿回籍,赐祭葬如故事。后一月,国柱坐事,踉跄出国门;明年春,明珠、靳辅皆被劾罢官。陈潢者,以导辅阻挠,下狱论死。雍正十一年,世宗命祀公贤良祠;御制文,即其家祭之。今上乾隆二年,赐諡「文正」;御制碑文立于墓,复遣官致祭焉。   赞曰:公自幼,志圣贤之学。中宪殁,三年之外,往夏峰与容城孙钟元讲学,北面执弟子礼焉。圣祖尝语朝臣云:『今之有道学名者,往往言行相违;惟汤斌有实行』。又云:『斌言不敢欺朕,朕验之良然』。盖其忠,实心诚信于天子也。三任外服,皆实有惠政可纪;而在江南尤着。以圣祖知公,公故能所见无不为、所言无不尽也。其自江南内召,士民建生祠于苏州学宫;既殁,会哭祠下者万余人,皆号恸失声,迄今奉祀不绝。长洲汪编修琬云:『江南数百年来,周文襄、王端毅而外,巡抚未有如公者』。崑山徐尚书干学云:『公廉直如海忠介,而去其烦苛;精敏似周文襄,而加之方正』。皆知公而犹未尽者也。公之学,诚而已矣;诚,故获乎上以信乎民,斯不疑于所行也。呜呼!至矣哉,古之遗爱也已。   ——右「传」,杨椿撰。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四十八(「卿贰」八)。   苏祖宏   苏祖宏,辽阳人;隶汉军正红旗。崇德三年,由举人授户部启心郎,赐朝衣一袭,免丁四名。八年,考满称职,给云骑尉。   顺治元年,授河南河北道。三年,迁山东布政使。五月,调陕西布政使。九年,三遇恩诏,晋三等轻车都尉。十五年五月,巡按御史高尔位劾该督等计典失实,连及注考藩、臬;宏祖降二级调用。十一年,补福建布政司左参政、分守福宁道。十三年,迁左佥都御史。   十五年六月,擢南赣巡抚。十七年四月,山贼李玉廷纠党雩都,负固劫掠;宏祖发赣城兵,捐资制火器,奋勇捣巢,玉廷就擒。事闻,下部议叙。寻以老病乞罢,上未许。时贼渠谢上逵结「海寇」郑成功并纠罗一盐、徐黄毛等贼踞广东平远五指石,界连闽、赣;六月,宏祖会闽、粤兵合剿,上逵诈降,潜逃红畲。宏祖授将材李宗韬以计,擒斩一盐、黄毛等七人;乘夜进攻,贼苍黄遁走;连追至柑子窝、中木溪,悉捕斩,遂毁五指石寨。进剿红畲,谕贼党缚渠自首,得未罪;未几,贼缚上逵献,诛之。十八年五月,遣游击王把什剿广昌贼,乘雨攻不备,连破滴水、羊石二寨,斩千余级,擒贼渠幸运升、萧来信。叙功,加一级。时地方初定,学宫倾圮;宏祖首倡捐修。   康熙元年二月,甄别督、抚大臣,命宏祖以原官致仕。三年四月,卒;赐祭葬如例。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一百五十(「疆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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