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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张太史明道杂志-宋-张耒

余谪官时,自宛丘赴黄,自陈逾蔡,由蔡道光乃至。自蔡之新息东门渡淮后,遂入光境,皆大山峻岭,险处更不通马,徒步而登,其著者曰驴笑、门限、春风、鲍家,皆岭名也。自入光境无面食,市所售饼饵,色如土沙,碜不可咀。入黄境先道麻城,县境夹道皆松,甚茂,稍稍摧败不相属矣。云麻城令有张君者,课民植之,后宰不能继,故松稍衰□。余在黄闻令吕者,以课民种松获罪矣。黄州牌税最重,所谓牌者皆大木板,每四片为一副,盖一棺之用也。其贩皆自湖南郴连邵等州,其山多大木,山中人售板,值甚贱,又多以缯帛鱼牛肉等相易,而至真州货之,获厚利,故虽重征,商人不惮也。大者为障板,所谓障者,编竹为之而周以木浮之牌,而每至江流急处,则先放障,更自障缀索牌上,揽索而前,则牌行差安而无虞。小者为橹牌,两隅摇橹如舟。凡牌皆中立一柱,贯出牌下,所以候水深浅,谓之将军柱云。湖南远方北人守官者,代还多乘牌,所至千,官府求轻税,或冒乘客牌,即为主之,亦一弊事。 蕲水县有高医庞安时者,治疾无不愈,其处方用意几似古人,自言心解,初不从人授也。蕲有富家子,窃出游倡,邻人有斗者排动屋壁,富人子方惊惧疾走出,惶惑突入市。市方陈刑尸,富人子走仆尸上,因大惊,到家发狂,性理遂错,医巫百方不能已。庞为剂药,求得绞囚绳烧为灰以调药,一剂而愈。庞得他人药尝之,入口即知其何物及其多少,不差也。 绍圣戊寅岁,余在黄州,见上元沽酒人,头已簪麦穗,土人言:常年不尔。 黄州,江南流,在州西,其上流乃谓之上津,其下水谓之下津。去治无百步,有山入江,后崖颇峻峙,土人言此赤壁矶也。按:周瑜破曹公于赤壁,云陈于江北,而黄州江东西流,无江北。至汉阳江南北流,复有赤壁山,疑汉阳是瑜战处。南人谓山入水处为矶,而黄人呼赤壁讹为赤鼻。 苏侍郎由黄门谪知汝州,因游天庆观。见殿上壁画甚精,问之乃吴道子笔也,而殿稍不完,因施己俸新之。工又于殿脊上火珠中见有书字,盖记建殿年月,后有书曰:某年月日有姓苏人重修。校其时,正黄门修时也。然则人之行止,岂偶然哉。 黄州有小蛇,首尾相类,因谓两头蛇。余视之,其尾端盖类首而非也。土人言:此蛇老蚯蚓所化,无甚大者,其大不过如大蚓,行不类蛇,宛转甚钝,又谓之山蚓。 杨国宝学士,荥阳人,颇以文行著称。元中任开封府推官,一家大小十余口死几尽,国宝最后亦卒。先是国宝有妹孀,依其兄以居。妹有庖婢,一日忽如病心狂语,终日不休,语颇凶怪,或取土为丘坟状守之而哭,人以为不祥,劝杨逐之,杨不听。时某与杨同馆供职,时杨方丧一女,一日谓余曰:“余夜梦一蛇,首有冠。”余素闻蛇身而冠,谓之丧门,大不祥,心知杨之祸未已也,不欲言之,已而果然。 田京待制将取幞头戴之,有蛇出幞头下。或言蛇戴幞头丧门也,不数日京死。 京师有富家子,少孤专财,群无赖百方诱导之。而此子甚好看弄影戏,每每至斩关羽辄为之泣下,嘱弄者且缓之一日。弄者曰:“云长古猛将,今斩之,其鬼或能祟,请既斩而祭之。”此子闻甚喜。弄者乃求酒肉之费,此子出银器数十,至日斩罢,大陈饮食如祭者,群无赖聚享之,乃白此子,请遂散此器,此子不敢逆,于是共分焉。旧闻此事不信,近见事有类是事,聊记之,以发异日之笑。 黄州雨后,泥中有虫如细蚓,长尺余,土人谓之蛊。言或人践之,至其所践处皆坼裂。又有一虫亦谓之蛊,头如,身长尺许,稍萦之即断不伦。而北方凡屋角阴处,有虫善跃而长,眉目有班,灶间亦有,南人谓之钱驼儿,疑《诗》所谓伊威。 黄州窗壁间有大蜘蛛,足长三寸,而腹极小,行甚,腹无丝,不能为网。 蕲州一日有赦书至,乃绍圣五年五月朔,受传国宝赦也。郡官未知赦因,请问太守,其守妄人也,曰:“此赦以近修大庆殿成耳。”乃是赦文中有一句云:告成大庆。记唐人有得友人书云:改年多感,即宣传云:近改多感元年。正类此事。 王荆公知制诰,因读张公安道旧制词,见其作《曹佾建节制》,其一联云:世载其德,有狐赵之旧勋;文定厥祥,实姜任之高姓。大叹服其着题而语妙。此事某见蔡卞说。 某舅氏李君武者,少才勇,以武举中第,尝押兵之夔州,行峡路,暮投一山驿。驿吏曰:“从前此驿不宿客,相传堂中夜有怪物。”君武少年,气豪健,不顾,遂宿堂中。至半夜,忽有物自天窗中下,类大飞鸟,左右击搏。君武扪常所弄铁鞭挥击,俄中之,遂堕地,乃取盆覆之,至天明发盆视之,乃一大水鸟,如雏鹤,细视之,乃有四目,因毙之,自后驿无怪。 世传王魏公当国时,玉清宫初成,丁崖相令大具酒食,列幕次以饮食游者,后游者多诣丁,诉玉清饮食官视不谨,多薄恶不可食。丁至中书言于魏公,公不答,丁三四言,终无所云。丁色变,问相公何以不答,公曰:“此地不是与人理会馒头夹子处。” 前辈谈经,重变先儒旧说,虽时有不同,不敢容易,非如近时学者,欲变则变,断自胸臆,不复参考。见苏侍郎说李迪与贾边过省时,同落第,以“当仁不让于师”为论题,而贾解师为众,与传注异。时李落韵,有司遂奏禀焉,诏落贾而取李,重变旧说也。 近世传沈存中《笔谈》所载殊有佳处,然其言语体势绝似魏朴、王子韶,盖括善二人故也。 沈存中为客话越州鳗井事,曰:“括亲见上井时如常鳗鲡耳,俄顷稍大,已而缘柱而上,大与柱等。”客曰:“启内翰,好粗鳗。”世谓无理诳人为粗谩。余亦数闻人说鳗井,亦信神异。 邵雍字尧夫,洛阳人也,不应举,布衣穷居,一时贤者皆与之交游。为人恺悌,和易可亲,而喜以其学教人。其学得诸易数,谓今五行之外,复有先天五行,其说皆有条理,而雍用之可以逆知来事,其言屡验。某在史院时,曾得其著书号《皇极经世论》者数十卷,读之不甚可晓。其书中所论有配律历及平上去入四声处,莫可考也。又有《周易卦图》,未曾见之。或言雍此学无所从授,而心自得也;或言雍父得江邻几学士家婢而生雍,婢携江氏家书数编来,邵氏雍取而读之,乃得此学,未知信否? 韩魏公帅太原,以多病求乡郡,遂建相州之节,知相州,到郡疾亦未安。一夕,有大星殒寝堂之后,家人大惊,以谓不祥。久之,魏公方行而仆于地,家人尤恶之,而久之疾遂平,了无一事。而一日邸报至,王贻永卒。贻永亦建相州节,星殒于相,为贻永也。贻永庸人,方在位时,言官百方撼之不能损,岂知天上有物主之欤?贻永所谓没兴王驸马者。此事见魏公侄正彦说。 卫朴楚州人,病瞽,居北神镇一神祠中,与人语,虽若高阔而间有深处,类有道者,莫能测。虽病瞽而说书,遣人读而听之便达其义,无复遗忘。每葬历,布满,按以手,略抚之,人有窃取一,再抚之即觉。其市物择其良苦,虽毫厘不可欺,有取其已弃者与之,朴即怒曰:“是已尝弃矣。”由是人无能欺,亦莫知何以能若此也。颇言人未来休咎,亦屡中。曾布令海州沐阳,来楚见监司求举状,不遂,因试问朴以休咎,朴曰:“公何忧?自此三年,当为翰林学士矣。”已而信然。朴年七十余卒,或言朴能养性导气,仙去不死也。朴尝令人听其脑中有声,常若滴水云。 仁宗时有大豪焦隐者,尝诣三司投状,乞买扑解州盐池,岁纳净利。时王君贶主计曰:“买扑无不可者,但当先自举一后界乃可。”焦词屈乃出,叹曰:“措大家也有长处。” 张文定以端明殿学士尹成都日,值药市,其门医李生因市药遇一老人,相与问讯,老人曰:“张公巳再镇蜀矣。”文定实一至,老人似言其前身事也。又曰:“今有药二粒,君为我达于公,或公不信,未肯饵,则以一粒烹水银,俟汞成金,可无疑也。”李生以药献公。公素好道,闻之甚喜,乃于府第小亭,躬取水银构火,投药一粒烹之。既烹,有声如粥沸,有红光自鼎中起,俄顷光罩一亭,而鼎中声亦屡□,火灭视鼎中,烂然饼金矣。公取余一粒即服之。公寿八十五,岁康宁,终身无疾,坐而逝。殡后柩有大声,岂其尸解矣?不然,神丹在腹,岂与常人同腐也?某见公子恕说:“药金一两许,公令作四指环,其一公以奉其父,其一与其夫人,其一长子,其一以自服。父、夫人、长子皆前没,金亦随葬,独公者犹在。”怨言此时公尚无恙,意今亦葬之矣。某尝问恕以公居常导养之方,恕亦不尽知其深妙处,恕但言:“公自中年后即清居,独居一堂,每旦起即徐步,周环约五里所,日以是为常,不见别有施为也。少时服朱砂,又服天门冬,既老亦罢之。”公年八十余时,某犹见之,视其□颊,白腻如少年然。公少年喜饮酒,饮量绝人,晚年病目,亦其毒也。公颇得彭老御内之术,屡以试用,公言:“唯一次实觉精气上溯至脑耳,他时不觉也。” 世言“眉毫不如耳毫,耳毫不如老饕”,此言老人饕餮嗜饮食,最年老之相也,此语未必然。某见数老人皆饮食至少,其说亦有理。内侍张茂则,每食不过粗饭一酸许,浓腻之物绝不向口,老而安宁,年八十余。茂则每劝人必曰:“且少食,无大饱。”王皙龙图,造食物必至精细,食不尽一器,食包子不过一二枚耳,年八十卒。临老尤康强,精神不衰,王为余言:食取补气,不饥即已,饱生众疾,至用药物消化,尤伤和也。刘几秘监,食物尤薄,仅饱即止,亦年八十而卒。刘监尤喜饮酒,每饮酒更不食物,啖少果实而已。循州苏侍郎每见某即劝令节食,言食少即藏气,流通而少疾。苏公贬瘴乡,累年近六十,而传闻亦康健无疾,盖得此力也。苏公饮酒而不饮药,每与客食,未饱已舍匕筋。 世传唐张又新在李绅席上作诗赠乐妓云:云雨分飞二十年,当时求梦不曾眠。此诗固佳,然误矣。夫求梦须眠,不眠安得有梦? 黄州仓有大蛇,其尾之围犹如人股,仓连州宅园,蛇时时往来,人或见之。 有奉议郎丁纟延者,某同年进士也,尝言其祖好道,多延方士。尝任荆南监兵,有一道人,礼之颇厚。丁罢官,道人相送,临行出一小木偶人,如手指大,谓丁曰:“或酒尽时以此投瓶中。”丁离荆南数程,野次逢故旧,相与饮酒,俄而壶竭,丁试取木偶投瓶中,以纸盖瓶口,顷之,闻木人触瓶纸有声,亟开视之,芳酎溢瓶矣。不知后如何。 余平生所见方士道人,惟见陈州有王江者,真有道之士。嗜酒佯狂,形短而肥,丫髻簪花,语言不常,有中理处。王侍读陶守陈,颇礼之,数问房中之方,江无所答。王问有强兵战胜之术如何?江曰:“百战百胜不如不战。”其言大抵类此。余外祖李少卿居陈,以年德为一乡所服,常延礼江,而江竟无所教。李一旦谓江曰:“与君相知有年矣,竟锁胸臆不我教乎?”江曰:“君示钥匙,余不惮开也。”江止无常处,或神祠、佛寺,下里、贫舍,遇便宿。惟持藁一束,时时题所止壁,作诗句。又有近性宗处,喜与小儿辈戏,或终日,小儿以狗蝇巴豆盈掬与之,江随便啖食,而了无他。因冲部使者,导从使者怒,执送州杖之,出曰好打好打,人窥其杖处,初无损也。后有客自北门来,云尝遇夜风雨,寄宿道旁一小舍,舍中惟一老翁,至晓别去,老人曰:“到陈州为传语任江客到陈城北草市。”王江遇之,曰:“何不道传语?”乃知必任江,王姓非真也。自尔江稍往来他处,或至京师,今不复见矣。 鸡能司晨,见于经传,以为至信,而未必然也。某任河南寿安尉,因验尸往旁县,夜宿一村寺中,以明日程尚远,余谓从者曰:“鸡鸣时上道。”从者曰:“今天寒鸡懒,俟其鸣,向明矣,不若见星而行也。”余未之信。明日将旦而行,鸡竟未鸣。在黄州时,或夜月出,四邻鸡悉鸣。大抵有情之物,自不能有常,而或变也。 光君旧说:“尝随侍祖父官闽,有一官人家子弟,秀颖美风表,善作诗,诗格似李长吉,有一联云:细草行藤路,垂杨席帽风。然夭卒。”又尝见张去华说:“一道人能诗,一联云:窗风枯砚滴,山雨慢琴弦,亦颇幽奇。” 元中享,诏南京张安道陪祠,安道因苏子由托某撰辞免及谢得请表,余撰去。后见张公表到,悉用余文,不改一字,独表内有一句云“邪正昭明”,改之云“民物阜安”,意不欲斥人为邪也。张公高简,自居而慎如此。 嘉中,韩魏公当国,遣使出诸道,以宽恤民力为名。使既行,魏公大悔之,每见外来宾客,必问宽恤使者不扰郡县否,意恐诏使骚扰,民重不安也。无几,皆罢之。王荆公行新法,每遣使,其大者曰察访,小至于兴水利、种稻田,皆遣使,使者项背相望于道。荆公尝言:“读大小《雅》言周文武故事,而《小雅》第三篇便言‘皇皇者华’,君遣使臣,故遣使为先务。”二公所见如是。 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凡人小小通塞亦先有符兆,不可诬也。某应举时,已获荐赴南省,僦居省前汴上散屋中。初入屋,悬寝帐,忽见余帐后有一黄草新绳子垂下,草甚劲紧,自相纠绕成一及字,余曰:“此乃佳兆。”盖闻人谓登科为及也。省试罢归,省榜将出,复至京师,寓相国一乡僧院中,晨起漱口喷水门上,觉水湿处隐然有字,因洗视之,乃四字云“荣登在即”也。是岁余叨忝。 凡观人之术无他,但作事神气足者,不富贵即寿考。但人作十事,若一一中理无可议者也自难得,况终身作事中理邪?其次莫若观其所受,此最切要。升不受斗,不覆即毁,物理之不可移者。 元丰七年正旦元会,驾既坐,辂屋忽崩,玉辂遂碎,守辂士压死者数人,舆尸而出。明年,永裕晏驾,此近不祥也。 器宽易动,意形于色,得少为足与好妄语者,皆夭折贫贱之相,余验之非一。 某元中,记一日因朝罢复追班宣麻,乃是杨王改封徐王制。时郑宏中学士在班中,谓某曰:“穆旧为杨府官僚,将往贺之,但以贺者与王名正同音,故不欲也。”意甚不足。某曰:“王名颢,不名贺也。”郑曰:“字虽不同,音正类耳。”盖闽人颢贺同音耳。此事古人亦时有之。韩退之作《方桥》诗云:可居兼可过,后乃云:方桥如此做,是读做作佐也。 国初时,天下县令多是资高选人,年各已老,故所临多贫,榻几与民为等列。然多晓田里间事,又既不自尊大,则民间情伪利病,得以上达,故下亦颇安之,称得人者亦十四五,然当时议者靳笑而病之久矣。自范文正公始建请举县令,佐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有举主始得作令。自此旧弊尽革,为令多新进士,不然则人家子弟,所临渐渐晓文法,皆洁己求进,吏民畏仰之矣,人皆以为便。某在洛中时,见一二老成所论异于此。其说以谓旧令虽无峻整治状,而与民意亲,上下相安,往往蒙利;今令徒文具,可以为美观耳,于民无甚益。往时虽有求于民而民乐输,不以为费,比之事鞭以急税赋,扰田里以督期会,则大异矣。自举令以来,民不敢仰视令矣,何有哉?此说亦有理。 王文恪以风节文词著称,而性好吏事,以察为明。留守西京日,长水县申请买木钱数百千,王视其状,便亟呼吏作,教下县令追买木一行人,吏九十余人皆械送府。既至,皆以属吏,吏莫知所以致罪。久之不得情,乃请其故,王曰:“凡公文皆先书押而后用印,故印在书上,今此状乃先印后书,字在印上,必有奸也。”于是鞫之,果重叠冒请,盗印为之者。洛人皆服其精。 某平生见人多矣,惟见苏循州不曾忙,范丞相不曾疑。苏公虽事变纷纭至前,而举止安徐若素,有处置;范公见事便洞达情实,各有部分,未尝疑惑。此皆过人者。 吕子进说:其父正献公平生清淡无嗜,好学问,至老不衰,博习本朝典故,而不治其琐细有司之事,尝曰:“贤者当志其大者。” 嘉中,尝欲除张尧佐节度,陈秀公作中丞,与全台上殿争之。仁宗初盛怒,作色待之,既进见,迎谓之曰:“岂欲论张尧佐不当授节度使耶?节度使本粗官,何用甚争?”时唐质肃公作御史里行,最在众人后,越次而前曰:“节度使太祖太宗总曾作来,恐非粗官。”上竦然,而尧佐此命竟罢。 范蜀公不信佛说,大苏公尝与公论佛法其所以不信之说。范公云:“镇平生事非目所见者未尝信。”苏公曰:“公亦安能然哉?设公有疾令医切脉,医曰寒则服热药,曰热则饵寒药,公何尝见脉而信之如此?何独至于佛而必待见耶?” 刘几字伯寿,洛阳人,自言唐文静之后。登进士高科,后换武官,数守边,号知兵。某尉河南寿安时,遇几,时年已七十余,精神不衰,体干轻健,犹剧饮,无日不饮酒,听其论事,有过人者。余素闻其善养生,又见其年老不衰,因问谘之。几挈余手曰:“我有术欲授子,以是房中补导之术。”余应之曰:“方困小官家,惟一妇,何地施此?”遂不复授。然见几饮酒,每一饮酒辄一漱口,虽醉不忘也,曰:“此可以无齿疾。”晡后食少许物便已。一夕与余饮,各大醉就寝,五更余觉,觉饥甚,呼人作粥,几亦起,曰:“幸留粥待我。”粥成,几曰:“待我略遣宿酒。”余起观之,见几以被自覆,渐起两足,久之乃兴进粥,谈笑至旦,略无少苦。几最晓音,数为余言之,余亦未尝学钟律,不能尽记其说,犹记其一说颇有理。几言:有士人陈昭素者,颇以知音自许,欲自言朝廷愿定大乐,几问其说,昭素讲之已备,几谓之曰:“此不足恃也,定乐之要在心通而耳晓。今乐发黄钟之钟,用铜若干,今具以三若干铜,火齐金汁无少异者,铸为三黄钟,举而扣之,为三声耶?一声也?”昭素曰:“金火虽均,声不能无变。”几曰:“此须子心与耳,知黄钟而后可法,不足恃也。”此语有理。后数年,几遇余于陈,几病矣,无几何而卒。几有子婿陈令者,佳士也,颇知其妇翁之术,曰:暖外肾而已。其法以两手掬而暖之,默坐调息至千息,两肾融液如泥,沦入腰间。此术至妙,几有弟忱所言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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