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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瞿文懿公制科集-明-瞿景淳

  孔子欲行周公之道   悠久所以成物   圣人与天地同光   圣人存之以应事机   圣人礼义之中正   ○孔子欲行周公之道   论曰圣人之心苟可以仁天下不必其道之自已出也而其心之所存则有旷世相感者矣夫圣人之心何心也得其道不忍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使生民之命于我乎立而有以仰副乎天地之心者此圣人之心也圣人者居其位乘其势之易则以其身致天下之治虽其处时势之难而家相宗子之责亦有不能一日忘于情者其所以自任者宜然也盖其心以为古之天下得一圣人以治之今之天下复得一人焉则天下之治乱固未可知而其具在我又不可以时势之难而自诿也昔者周公当周之盛弘辅相之业而子子卒老于行吾固知二圣人者其心同其道同而不同者遇也夫其心同道同而遇不同则吾夫子之心亦威矣盖孔子尝游于观上矣喟然叹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夫其志三代之英而自谓未之逮也其欲行周公之道而窹寐不忘者乎夫上古之治无为而成帝道之盛也不可为也中古之治有为而成王道之盛也有可为也风会流而人文代变虽周公亦不能无为而治矣承帝王之后位冡宰之尊亦惟取古帝王之利于民者补葺之润色之以更一代之治虽文谟武烈佑启罔缺而公也思兼三王公之思兼之心即孔子集大成之心也公之心苟可以仁天下固不必道之自已出也孔子尝宪章文武矣其告鲁君则曰文武之政布在方册其人存则其政举孔子之心固欲其君为文武之君而已之右右其间也如周公之辅文武也而所遇之不齐谁能问之盖天下之治其始未必能济虽圣人逢时之易亦必劳而后定昔者周公以叔父之亲佑成王之明又得召毕之徒相与维持于右右宜其于天下之治可垂衣以致之而无复难矣然方其居摄之初三叔流言而成王欵之大臣召毕之徒亦疑之公也辟居东都岌乎不自保矣迄赖风雷之变而后定其在相位也虽其制礼作乐化被越裳致重译之贡而下士之勤至于吐哺而后辅理之化成使公当流言之变惧时势之难而远隐以避天下则洁身之计得矣所以集新造之邦定文武之业者未可知也所以保幼冲之王成哲命之贻者未可知也所以继泮涣之基成刑措之化者未可知也天下之事固未可以不劳而定也孔子生周之末造独能遗弃天下而不以身劳之乎盖天下之事固有为之而无成者夫其为之而无成则命也未尝为之而曰是命也此则沮溺之徒所以果于忘世者非圣人之所以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孔子盖尝周流四方以得周公之详矣夫其忧世之仁既以潜契于公而裁成辅相之略范围曲成之制凡公之深思而独得之者又有以先得其心之同此孔子之所以寤寐于公而东周之志迄终身而不能忘者也孔子亦尝一用于鲁矣始为中都而四方则之是周公之道之小试也继而位冡宰摄相事诛少正卯而鲁国大治观其一时治化之美羔豚之不饰价大道为公之遗也男女之别于途关睢麟趾之遗也堕郈堕费而三家不敢争家无百雉之遗也归郓让归汶阳而敌人不敢拒讲信修睦之遗也使季子诚忠不惑于处父之谋鲁君诚明不惑于犂鉏之计成邑终堕女乐终却君臣恊心以听夫子之治则三年有成端可计日而待者安知周公之遗烈不复见于今也乎周公佑周于方兴而始蒙君臣之疑孔子佑周于下衰而始蒙君相之用天下之事固未知终始也如夫子之心又安忍以吾君之不足为成王吾相之不足为召毕乎又安忍以今之时势非公之时势而遂废其行道之心乎盖至于狼跋之咏凤衰之歌而知二圣人之为天下者甚于爱其身矣夫周公不私鲁而留相王室孔子欲行周公之道盖欲得周天子而行之矣而仲子归赗宰孔赐胙则周不王而难与有行也故不得已而求诸鲁亦欲得鲁君而行之矣而坏隤先入鸜鹆来巢则鲁不君而难与有行也故不得已而求之齐之晋之宋之卫焉夫其求之齐晋则行道之心为无益而其遇亦难矣孔子盖曰道固天下之公苟得一遇焉以行周公之道亦周公之所许也而卒不遇焉则命 又如命何哉然其仁天下之心则不以是而遂已也故又因鲁史以作春秋春秋固所以存王迹而维周公之道于不穷也盖周公经纶之业在周礼而孔子经论之;志在春秋观其贬诸侯讨大夫适王事者一凖诸周礼则其心之旷世相感益可见矣故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着明也盖于是而益信夫子之心谨论   ○悠久所以成物   论曰帝王所以建万世之业而物各得所者其有要乎亦曰本于天德之纯而已矣甚矣天下之治不可以伪为而见小欲速者治之所由以蔽也夫以天下万世之事皆吾之事而以吾见小之心临之则其用不究以欲速之心临之则其施不达此皆诚之不足而矫饰于政治者之所为也人见帝王之敷治也施之天下而有保天下之规行之一时而有裕万世之计优游渐渍充满洋溢而天下后世无不各得其所则以为帝王之治若是乎不可及者而不知其本也盖其本之一心则为可久之德达之天下则为不息之化可久而天德纯不息而王道备而天下万世之计固已定于此矣帝王岂无因而致之者哉子思推至诚之功业而极于悠久成物噫至于悠久成物则功业之盛上下与天地同流矣盖尝论之有天地之神化有帝王之神化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天地之神也干道变化各正性命者天地之化也法天行徤自强不息者帝王之神也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者帝王之化也神化一而绩用彰帝王之所以参天地赞化育而永底蒸民之生者皆由此出者也故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此之谓也夫天之能久覆也非徒确然者之不毁也必有所以主宰之者矣干徤不息者是也地之能久载也非徒隤然者之不毁也必有所以纲维之者矣坤顺有常者是也帝王之能久于其道也非徒易知易从者之不变也必有所以推行之者矣纯一不已者是也根柢于一心而发挥于庶政卷之于退藏之密而达之于酬酢之神以之经天则为历象之制为七政之齐为人时之授为保章之司为冯相之设而凡四时以为柄日星以为纪者皆所以察天之明也以之纬地则为山川之奠为五服之弼为则壤之赋为地域之守为地事之任而凡修其政不易其俗齐其教不易其宜者皆所以因地之宜也是故其文为日月其令为风霆其恩为雨露其威为雪霜帝王之所以代天理物举天下之大而煦育均节之鼓舞之使之各遂其生各若其性者皆由中出者也天不变则道亦不变道不变则帝王之心亦不变其敷政之优优而不改其度者犹天地之覆载万世一日也此民之所以有赖而肖翘之物皆有以自得也后世帝王诚有不足始有以声色为政者矣始有刻励于一时而终之不继者矣夫以声色为政者伪也惠不由衷文无益也刻励于一时而终之不继者怠也其偷也已甚谁能及远也间有知其不可而有志于治者则又蔽于见小欲速之私噫王道无近功而欲以见小欲速者图之亦何怪乎泽之不足以及天下后世而终愧于天地哉帝王之治天下也治之以至诚而已矣典章文物心之着也礼乐政教心之运也济治均平心之推也是故如此而始如此而终如此而天下如此而万世而其道悠久不易也是故自其道之通于天地则日月之不过也四时之不忒也轮风怪雨之不作也彗孛雨雹之不生也而天得之以清矣自其道之通于地也则山之不童也泽之不涸也陵谷不至于易位也百川不至于沸腾也而地得之以宁矣自其道之通于民物也则天时有生地利有飬老得之以有终幼得之以有长也胎生得之以不殰卯生得之以不殈也而物得之以成矣是物之成岂一朝一夕之故哉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专真相因而大生之不穷地道运而无所积故阖辟相因而广生之不御帝道运而无所积故易简相因而化生之不测其所由来渐矣易之泰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右右民言王道之大也易之恒曰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言王道之无近功也至于干则曰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言王道之有本也君子于裁成辅相久道化成者而可以观帝王之业焉于刚健中正纯粹以精者而可以观帝王之德焉是德也豫乎内者也即帝王所以穷天地之神而善继其志者也是业也利乎外者也即帝王所以知天地之化而善述其事者也帝王所以统人羣□物类而无 于宗子之责者由此其选也后世帝王诚有不足而欲建天下万世之业则亦声色焉耳则亦刻励于一时焉耳则亦欲速焉耳虽其始之所施亦有可观而终多惭德且将干天地之和矣又何以育万物而使之各底于成也哉虽然诚亦非绝德也夫天道流行物与无妄则诚也者天人之所同具也古之帝王能不失之而已矣是故尽已之性而要极于赞化育者至诚之能事也性之者也诚之为贵而终至于诚物者诚之事也反之者也此尧舜汤武所以均为帝王之盛也愿治者尚监兹哉谨论   ○圣人与天地同光   天地之所以成化而万世不易者有常道焉圣人得其常道以治天下而天下安矣甚矣天下之变不齐而时之所趋虽圣人不能以却其来也圣人知天下之情不可撄之使争而变生又知天下之变不可以强制也观于天地之运而得其常道以为制治之纪故每于其机之动顺而导之以纳于常天下纳尽常而诈谋不兴争夺不作天下偃然无事矣天地惟其常故顺动而万世不易圣人惟其常故顺治而万世不变然则圣人之守国与天地同光者夫岂有他道哉文王问守国而太公以是告之吾于是深叹太公之知道也夫国于天地必有与立圣人之继世而有天下享国之久与天地并固其所也而尤贵于守者则以天之难谌民之难保祖宗德泽之难恃而制治保邦不能一日忘于心也然圣人之守国非形势以维之也非法度以持之也非智术以留之也任吾常道而天下自治自安此圣人之所以与压地同光也世之人盖有阻山溪缮关隘瞭望必谨出入必讥固形势以为守者矣虽圣人亦不废而非其守之所先也世之人盖有陈典常审号令听其治计严其诛赏慎法度以为守者矣虽圣人亦由之而非其守之所上也世之人盖有炳几微先戒备蓄威而昭德居重以驭轻审数术以为守者矣虽圣人亦不忽而非其守之要约也圣人之守国盖以天地之经民机之情参而用之者也经也者即吾之所谓常道虽天地不能违而民亦资之以治者也且天地亦有机乎曰有天之阳在春夏所以鼓万物之出机也天之阴在秋冬所以鼓万物之入机也阴阳默运而万物以出以入焉是亦天地之机也民情亦有经乎曰有圣人之阳为仁为德教万民之所以育也圣人之阴为义为兵刑万民之所以正也仁义并施而万民以育以正焉亦民情之经也机以运之经以主之天地人之道一也天下之机决于民情动之则得失争焉得失争则生变静之则得失泯焉得失泯则复常圣人不能使民机之无动每有以消其变而复于常者由其握天地之经以为之纪也吾尝读易而知圣人忧世之深也彼其观于天地之运弧矢之利耴诸暌门柝之制耴诸豫设险之训耴诸坎不虞之戒耴诸萃折首获丑取诸离长子帅师取诸师盖圣人仰观俯察而经武之意每惓惓焉圣人之守国固未始去兵也而非其本也盖至于恒而系之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则知圣人守国之道于恒焉统之矣恒也者盖天地之常经圣人握之以定天下之情者也圣人之治天下民机之未动固未始进而争焉先时以为之也民机之既动亦未始退而逊焉后时而不为也先时为之则为事始为兵端后时不为则事变穷而无所入故圣人慎之每于民机之动执吾常道以定其归乘屋播谷厚民以常产也因天之有五材也建学立师牖民以常心也因天之有降衷也兴贤使能则有常位劝民善也计事授食则有常禄酬民劳也因天之有生殖也明罚勑法则有常刑防民淫也选将练兵则有常武示民威也因天之有震曜也圣人之治天下曷尝一事而不于常也未始去兵而亦未始先乎兵也煦之以仁而天下莫不怀犹万物之得春夏而以生以长也肃之以义而天下莫不服犹万物之得秋冬而以敛以藏也仁阳也义阴也发之以阴会之以阳而天下莫不畏且怀犹万物之变化于四时出者以入入者以出而阳常用事也阳主德教阴主兵刑圣人不能去刑与兵而必合之以德教不使阴胜阳不使兵刑胜德教此圣人好生之心所以容保天下止其争消其变有纳之于常者也是故圣人之守国也以凝天命则有常春以结人心则有常怀以承祖宗创造之统则有常治以垂子孙不拔之基则有常安刑措而不杀兵偃而不用城郭不待培而固兵甲不待厉而威百辟不待命而承荒服不待让而至则圣人之盛而国家之久安长治犹天地之定位而万古不毁矣然圣人岂故利天下而有心以为之哉天地以常道运而久存圣人以常道运而久治圣人之普物无 一天地而已矣独其先德教而后兵刑扶阳抑阴若圣人之有心者亦非圣人以私意为之也天地有四时而一元生生之意虽穷冬犹在焉则圣人之心亦天地之心也记曰王中心无为也以守至正此圣人之守国所以与天地同光也   ○圣人存之以应事机   圣人所以成天下之务而定天下之业者亦惟心之知所谨而已矣夫天下之事莫不有几而每伏于微此图治之所先者也圣人之御天下也虽天下已治已安而恒以谨微为心持之于未危谋之于未乱而无一事之敢忽非过虑也天下之事恒始于微而成于着方其微而谨之则不劳而有功待其着而后图之虽竭力而无及也天下之变恒相寻而圣人独运于陶钧之上乃能总摄羣动剂量庶理患销而不见其形治定而不见其迹天下靡然服之者岂乘时之独易哉夫人不能谨之于微而圣人独谨之也黄石公记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圣人存之以应事机嗟乎此诚自治之要而贪强者不足以与知也方中国之无事人君多欲辟土服远以为功圣人独退焉宁守夫微以求方内之治而不敢以耀兵为者非偏于柔也非偏于弱也自治之道固莫要于守微也人之情孰不好治而恶乱好安而恶危然圣人每得之而天下日治且安者以能存此心而庶事得其理也众人每失之而天下日乱且危者以不能存此心而庶事失其理也人事之得失世道之升降决焉而动之微者则事之得失所由判焉者也圣人之心果何乐于远略而不谨之于微也圣人之临天下亦岂扰扰焉以多事累其心也□而常应虗而常明冲然湛然固未始有一之系累也及事机之来也则必谋之于始焉防之于豫焉为天下计不为一身为万世计不为一时盖洗心退藏者圣人之分而极深研几裁度庶事以利天下者则圣人经世之责不敢一日忘者也天下之事机何常之有屈伸相感而伸者或所以为屈也利害相攻而利者或所以为害也成毁相形而成者或所以为毁也其来也几微其究也广大盖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为凖者也圣人之应之也岂待夫失之既远变之既彰而后图之于其伸而思其屈于其利而思其害于其成而思其毁图大于其细焉图难于其易焉虽天下宴然无事而儆戒不忘常若有卒然之变发于旦夕之间故天下不见其有运动之劳更张之迹而天下大定岂圣人独乘运化之盛哉人事之措置固使然也愚甞读书至虞周之际而知圣人图治之有先后也夫虞周之治盖万世一时也而君臣告戒犹惓惓于精一之训几康之勑敬义之戒何圣人之德业弥广而操心弥约也噫此固圣人德业之所由日广者也淫巧必斥恐其发奢泰之端也佚欲必戒恐其滋怠荒之萌也询谋必周恐其贻壅蔽之害也孔壬必远恐其开害正之门也威福必总恐其兆陵夷之渐也成宪必监恐其启纷更之乱也名器必惜恐其长泮涣之谋也封邑必度恐其阶尾大之祸也匹夫匹妇勿以为无能恐其或胜予也细行不矜勿以为无伤恐其终累德也一念之失恐其为四海之忧而遏之必早也一时之失恐其为百年之患而去之必力也圣人之应事何若是之慎以周也当是时岂无蛮夷猾夏盗贼奸宄之忧虞周君臣每以谨微为先者诚知夫微之不可忽而天下之外患不足以易此也夫天下神器也人君之威权犹太阿之不可触也乃台权移于奸臣势倾于夷狄盗贼而不可收拾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坚氷之至履霜之积也千里之缪跬步之积也昆冈之焚爝火之积也滔天之流勺水之积也方其微之不谨而祸乱之萌已伏于窈冥之间及其发之一旦乃骇而图之亦何及矣孰与夫守之于微而坐销天下之变哉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有可畏之形者则知备之无可畏之形者则不知备此圣人之治所以心逸日休者为能谨之于微也后世之治所以心劳日拙者为不能谨之于微也虞周之隆百工得其职庶事得其理家国天下得其平文德所敷声教所及虽顽如苗民亦来格也虽庶顽谗说亦革心也西至流沙南至于海贡獒献雉者虽却之莫能止也盖内治既修远人自服兵不待试而威刑不待厉而肃约不待符抍而信守不待城郭而固此圣人守微之效也彼贪强之徒微之不守而徒欲见威于敌虽战胜于外 忧生于内已涣然有必溃之势如秦隋之季是矣又何以保天下哉此黄石公之言所以为近道也然则柔可独用乎曰圣人之守微盖刚而守之以柔者也方事之来有系于治乱安危之几者见之早而力决之使不至成偏重之势则天下之至刚固存其间矣若优柔不断废自治之实而徒以姑息为政者则汉元之所以隳汉业也恶可以语圣人之守微   ○圣人礼义之中正   圣人之于天下何容心哉亦惟恊诸中道而已矣甚矣天下之事当以天下之道处之而不可以有心为也有心于相狥者其失则贬有心于相矫者其失则亢亢则过贬则不及是皆以有心失之者也圣人以中道立极于天下虽其律已之严不肯少贬而不为已甚之意恒存其间盖道本如是吾如是足矣此其道之所以万世无弊欤昔战国之时天下之士争骛于利而孟子独不见诸侯其迹若好为异者呜呼以好异窥圣贤则圣贤之心亦荒矣孟子固愿学孔子者子子所为固礼义之中正而孟子宗之者也且圣人之不忍忘天下也亦明矣彼其畏天命而悲人穷视天下之民有一夫之不获亦恻然思有以救之者真圣人之心也圣人不忍忘天下而进必以礼退必以义宁终身不遇而不肯一日苟容于朝廷之上圣人岂故为是以成暌孤之迹而失夫行道之会哉道固不可贬也如其无害于道则虽阳货之徒亦不终绝之矣圣人非欲见阳货也货以礼先吾不以礼往焉则货之狡且乱不足言而吾亦失之亢矣夫道不可贬而贬焉则失之不及不及非中也道不可亢而亢焉则失之过过亦非中也圣人方将以中道率天下肯为异而过于中哉吾尝观孔孟之在当时未尝不叹其处已之严待人之恕而其道至今不废也夫其易退而难进也易禄而难蓄也女乐一入则虽摄相事而不为少淹去志一决则禄以十万而不为少顾其处已一何严乎然上之不敢谓吾君不足与有为下之不敢谓其臣不足与共理桓子之专鲁也而有见行可之仕齐桓之狥货色也而有王政之陈其待人一何恕乎盖惟严则不至于失已惟恕则不至于失人此孔孟所以为得礼义之中正也若人之用不用道之行不行则有命存矣孔孟其如命何哉吾独怪夫胁肩謟笑之徒不知自重而失之贬又惜夫段干木之徒徒知自重而失之亢也夫魏文侯听古乐则惟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其不能用方正之士亦见其微矣其下段干木之庐则犹知下贤也乃道探其不能用而逃之则亦未免于贤者之过视圣人之中道何如哉夫卫灵鲁哀齐宣梁惠之贤不及文候孔孟之贤奚啻干木然孔孟周旋于卫灵鲁哀齐宣梁惠之朝幸其心之一悟言之一入以致吾忠爱之意者盖惓怑焉苟非义不可留则由由焉而不忍以弃去圣人之不忘天下也如此若段干木则立已太峻责人太详亦过矣彼胁肩謟笑者诚不足道吾矫焉而至于过亦岂圣人之中哉夫圣人之处已也严而不至于立之太竣待人也恕而不至于责之太详人犹以圣人之不苟合为好异而远于人情者则利达之溺人而圣人之心不白于天下也甚矣彼滑稽之徒自卑以求用其言自鬻以求售其术视圣人之进退卓尔不阿诚若好异者岂知圣人所为固礼义之中正而非所以为异哉孟子不见诸侯而梁惠王卑礼招之则亦往焉诚孔子心法也此诚万世学者之凖也若曰孔孟吾不得见得见如干木者然犹可以激顽而起懦则固孔子思狂狷之意然以之儆世则可以之自处恐非中行之道矣   瞿文懿公制科集卷之三   ●瞿文懿公制科集卷之四   论(二)   初命三晋为诸侯   孔子登太山而小天下   圣人得之而天下和平   ○初命三晋为诸侯   名分之在天下非君有也而世或假之以为私君子于是乎有遗论矣夫生民而树之君是将兼宇宙而抚之也故封略之广而皆曰君土普天之下而皆曰君臣食土之毛而皆曰君物奚独于名分无之耶盖名天叙也分天秩也天未尝以名分畀君若特寄而俾之守耳君而守天之名则当驭其崇卑别其贵贱而陵犯之戒必严也君而守天之分则当差其服章辨其等列而踰志之求必抑也严之而下无叛人抑之而人无异望夫是之谓善承天威烈王受天之寄胡为而有三晋之侯耶君子曰以凶德而爵非名也以大夫而侯非分也名不正则乖分不尊则悖是以私乱之其如天何纲目不曰命而曰初明坏法乱纪由兹始矣威烈其奚责之辞吾闻之亲故庸勋周礼也禁奸戮叛周刑也晋有唐叔之亲有文悼之勋翼戴天子周之所托而凭焉者也故晋室固则王国尊王国尊则诸侯服韩赵魏乌得而灭之况其迭盟中夏代不失威三家以奕世命卿北面而臣承之久矣又乌敢以灭之非所得灭而灭是伐周之倚也非所敢灭而灭是无上之臣也其奸与叛孰甚焉威烈王以共主之尊念股肱之祸固宜声罪于友邦命师于卿士而归狱于司刑杀其身残其室污其宫而潴焉可也刑之不正又命之侯焉是以天命施之天讨矣无亦自丧其尊而弃诸侯之所以服乎或者曰姬祚既降威烈微乎微者也三晋之请若之何其拒之是不然姬之微者势也而犹有名分存焉名分系于天非待势而立者也不然以三晋之凭陵跋扈岂不足以自侯耶而必请于周者彼固有所惮也三晋何惮于周哉惮名分之在人心而天下不吾直也君子谓兴衰起替此其一机矣威烈既失之于始独不可救于其终耶告之以训辞昭之以逆顺却其请而杜其求亦足以示吾不轻爵人之意使三晋而有知也固将悚然而思惧愧然而觉非齐椘诸国钦承威命矣使三晋而无知也亦不过违欲而拂心怀忿而蓄怨未必遽淫用以逞也而曲直所在天下可有辞矣今一举而侯之此何法与夫先王之典祗敬六德则侯以功定国则侯三晋之于周其果功耶德耶非功而命是党奸也非德而命是赏叛也威烈奚昧于此乎此无他以名分为私而苟焉以耴媚者也昔晋文请隧襄王以王章却之文卒安焉而不敢有逆志若以威烈之旨推之则文有立已之功虽天下与共可也而襄曾不少贷于一隧之微亦以名分所守不敢假仄焉耳今三晋之叛孰与晋文而侯爵之荣非特一隧也从而授之则非惟不足以使人畏且有以使人贪凡欲覆王以自利者皆有所觊而兴是威烈君临诸侯先以不臣教之耳夫人心无厌灭晋而侯亦将灭周而帝履霜坚氷至渐不可长也故自是□后七雄争强赢秦肆虐周室遂以不振而迁于单?心狐之祸成矣先儒有言曰三晋非能弱周周自弱也其知本之言与然则此一举也偏听滥受是不以名分处其身匪人僭宠是不以名分处其臣作法于邪是不以名分处其后故田和簒齐安王命焉和固继迹于三家而安王则效尤于威烈者也是故纲目缘兹以托始以谨其初也虽然始之者非独威烈也曲沃之赂一行而七章之服锡焉则在厘王之世固有然者矣故无衣之诗圣人录之亦慎微意也诗纪其端纲目书其备姬之亡也所由来者渐矣人君鉴此安得不为先乱之防   ○孔子登太山而小天下   圣人之道非有加于天下也人自小之而圣人之道始大于天下矣夫道之在天下非小也自人之学焉者各因其性之所近得其一偏一曲而不适于道之全是故见其小也圣人之道虽非有异于人而独会其全造其极故圣人自视亦惟自尽吾道自人望之则见圣人之道大而天下之言道术者皆小而不足为矣然则求道者固以圣为至而圣道亦岂有加于天下哉孔子登太山而小天下夫天下非小物也往哲之所经纶后贤之所称述其为道术非小数也而谓孔子小之者孟子非徒尊孔子盖示人以吾道之至使之不安于偏而异端之徒亦不得以小吾道也夫物各有至道亦有至太山者高之至也圣人者道之至也人惟无见于太山则步足以为高观太山而后知吾所履之卑也人惟无见于圣人则一善之得亦足以为多观圣人而后知吾所得之狭也此孟子觉天下之意也易曰地中有山谦夫以山之高而蕴于地之卑此山之所以安其基也圣人虽道高天下岂知其所至之若此哉故有卑以自牧而已矣未始自高其事而居天下于卑也有小心翼翼而已矣未始自多其能而居天下于狭也然心愈卑而道愈高心弥小而道弥大此孔子所以超乎天下而天下之言道术者皆小也夫孔子之道亦天下共由之道犹之太山然人皆得登之而未始沮人之进也然人之不至于道者其失有二志之不立也功之不继也志之不立者则以圣道为不可几及而自弃不为犹之畏太山之高却立而不肯登者也功之不继者虽知圣道之可及少有得焉而自画不进犹之慕太山之高登之而不果至者也由志之不立功之不继而吾道之至始独归于圣人故孔子之小天下非真优入圣域者不足以与知也今夫太山有登其麓者矣有至其半者矣有至其巅者矣登其麓者视人之在平地者所见则有间矣而未远也至其半则加远矣至其巅则又远矣夫所履益进则所至益高所至益高则所见益远所见益远则视下益小孔子之小天下盖至为实至见为实见非可以料想测度求也吾独于孔子之学不厌者而观其深也夫道之全人得其一徧一曲犹挟之以自多而孔子独学之不厌不倦此殆其所以造道之至而天下之道术不足以为大者也夫吾道之体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未始有偏也而仁者得之以为仁智者得之以为智清者得之以为清和者得之以为和任者得之以为任又其次则礼乐名物仪文度数亦皆执之以成名辨之以为慱非不皆有得于道然自孔子之集大成而时出之者观之盖不过太山之于丘垤矣孔子之圣亦非有离于智也由志学以至耳顺盖智之至而非一偏之智也亦非有离于仁也由志学以至从心盖仁之至而非一偏之仁也时清而清则清其所兼而非一偏之清也时和而和则和其所兼而非一偏之和也时任而任则任其所兼而非一偏之任也祖述尧舜则兼尧舜宪章文武则兼文武上律下袭则兼天地至如老聃之于礼师襄之于琴剡子之于官无不兼而识之由是知孔子之道其高如天而偏焉者皆不免于自卑也由是知孔子之道其广如地而偏焉者皆不免于自小也由是知孔子之道变通如四时而偏焉者犹四时之各一其气而不能相通也夫是之谓孔子登太山而小天下其所至者固宜有以小之也然岂孔子有加于吾性哉吾性本全孔子特全之耳夫太山虽至高亦土壤之积也孔子虽至圣亦众善之积也人各安于一偏一曲自卑自小以裂吾道而不覩天地之全则孟子之尊孔子以尊吾道岂容已哉战国之时佛老未兴而杨墨之徒则已鼓邪说以惑世彼见吾儒之执其一偏一曲则曰儒之道小也为吾儒之徒者习见其然则亦曰吾儒之道诚小也孟子忧之是故尊孔子以立极盖孔子之道尊则异端之说息亦其卫道之心不得已者也不然孔子于仁圣自谓未能孟子之贤岂不知孔子之心而顾为是以尊之哉然则求孔子之道当柰何书曰若升高必自下言至之以渐也曰无自广以狭人言受之以虗也 以受之渐以至之而志必立焉功必继焉则庶有可及固孟子之所谓成章后达者也不然则犹徒慕太山之高而未始一举足者耳岂所以为善学孔子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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