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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玉壶野史-宋-文莹

  钱昱,忠献王宏佐长子也,读书强记。在故国,与赞宁僧录迭举竹数束,得一事抽一条,昱得百余条,宁倍之,昱著《竹谱》三卷,宁著《笋谱》十卷。昱轻便美秀,太祖受禅,伯父俶遣持贡入阙,赐后苑宴射。时江南使者已先中的,令昱解之,应弦而中,赐玉带旌赏之。归朝,愿以刺史求试,乞换台阁,送学士院试制诰三篇,格在优等,改秘书监。尤善翰牍,太宗取阅,深爱之,谓左右曰:“诸钱笔札多学浙僧亚栖书,体格浮软,其失仍俗。独此儿不类。”以御书金花扇,及行草写《急就章》赐之。后南郊,当增秩,上曰:“丞郎德应星象。昱,王孙也,检操无守,不宜膺之。”授郢团,盖慎惜名器也。   太祖征太原还,至真定,幸龙兴观。道士苏澄隐迎銮驾,霜简星冠,年九十许,气貌翘竦。上因延问甚久,自言:“顷与亳州道士丁少微、华山陈抟结游于关、洛,尝遇孙君房獐皮处士。”上问曰:“得何术?”对曰:“臣得长啸引和之法。”遂令长啸,其声清入杳冥,移时不绝。上嘿久,低迷假寝,殆食顷,方欠伸,其声略不中断。上大奇之,因问引导之法、养生之要。隐对曰:“王者养生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无为无欲,凝神太和,黄帝、唐尧所以享国永图,得此道也。”遂赐“颐素先生”。   戚同文,宋都之真儒,虽古之纯德者,殆亦罕得。其徒不远千里而至,教诲无倦,登科者题名于舍,凡孙何而下,七榜五十六人。不善沽矫,乡里之饥寒及婚葬失其所者,皆力赈之。好为诗,有《孟诸集》。杨侍读徽之守南都,召至郡斋,礼遇益厚,唱和不绝。杨谓君曰:“陶隐居昔号坚白先生,以足下纯白可侔,仆辄不揆,已表于朝,奏乞坚素之号,未知报否。”后果从请。及殁,旧学百余楹,过如庠序之盛。州郡惜其废,奏乞赐额为本府书院,命奉礼郎戚舜宾主之,即纶子也。   李南阳至尝作《亢宫赋》,其序略曰:“予少多疾,羸不胜衣,庚寅岁冬夕,忽梦游一道宫,金碧明焕,一巨殿,一宝床,岿然于中。一金龙蟠踞于床之上,碧髯金鬣,光射天地。旁有绿衣道士,转眄若岩电,谓余曰:‘此亢宿之宫也。大象无停轮,宜速拜之,汝将事此龙,积疾亦消。’予将拜,龙辄先拜”云。至道初,太宗立真宗为皇太子,命公与李沆相并为宾客,太宗戒真皇曰:“二臣皆宿儒重德,不可轻待,吾选正人辅导于汝,宗基国本,吾无虑矣。”真宗恭禀皇训,见必先拜,符亢宫之兆也。   李集贤建中,恬退喜道,处搢绅有逍遥之风。善翰札,行笔尤工,至于草隶分篆,俱绝其妙,人得之则宝焉。为诗清淡闲暇,如其人也。有《杭州望湖楼》诗:“小艇闲撑处,湖天景物微。春波无限绿,白鸟自由飞。落日孤汀远,轻烟古寺稀。时携一壶酒,恋到晚凉归。”《西湖》诗有“涨烟春气重,贮月夜痕深”之句,皆类于此。晚喜洛中景物,求留居。园池亭榭,萧洒自如,每喜诵《楞严经》中四句云:“将闻持佛佛,何不自闻闻?闻复翳根除,尘消觉圆净。”凡起居皆咏之。后被诏与张君房集贤校勘《道藏》,时号称职。   真宗为寿春郡王开府,太宗诏宰臣:“为朕选端方纯明、有德学、无过阙臣僚二人为王友。”佥择累日,惟得崔遵度、张士逊尔。遵度与物无竞,口未尝言是非,清洁完好,不喜名势,掌右史十年,每立殿墀,匿身楹槛之外,以避顾眄。善琴,得古人深趣,著《琴笺》十篇。鸣琴于室,妻子殆不得见,通夕只闻琴声。张士逊邓公,生均州郧乡深山间,始冠已有纯德,称于乡里。京西旧有淫祀曰大戒,其设颇雄,立二十四司、三十六门。公幼往观之,其巫传神语曰:“张秀才请于中书门下坐。”后果以师儒之重相仁庙,出处皆太平,寿八十六。   长安一巨冢坏,得古铜鼎,状方而四足,古文一十六字,人莫之晓。命句中正辨其篆,曰:“此鸟迹文也。其词曰:‘天王迁洛,岐、酆锡公。秦之幽宫,鼎藏于中。’”命杜镐考其事,曰:“武王克殷,都于酆、镐,以雍州为王畿。及平王东迁洛邑,以岐、酆之地赐秦襄公。篆曰‘岐、酆锡公’,必秦襄之墓也。”后耕人果得折丰碑,刻云“秦襄公墓”。中正有字学,篆、隶、行、草尽精,与徐铉校定《说文》,又同吴杨文举撰《雍熙广韵》,遂值史馆,篆太宗神主,藏太室西壁,及篆谥宝,遂赐金紫。益州华阳人也。   太祖问赵韩王:“儒臣中有武勇兼济者何人?”赵以辛仲甫为对,曰:“仲甫才勇有文,顷从事于郭崇,教其射法,后崇反师之。赡辨宏博,纵横可用。”遂召见。时太祖方以武臣戡定寰宇,更不暇他试,便令武库以乌漆新劲弓令射。仲甫轻挽即圆,破的而中。又取坚铠令擐之,若被单衣。太祖大称爱。仲甫奏曰:“臣不幸本学先王之道,愿致陛下于尧、舜之上,臣虽遇昌时,陛下止以武夫之艺试臣,一弧一矢,其谁不能?”上慰之曰:“果有奇节,用卿非晚。”后扬历险易,雍熙三年参大政。公尝为起居舍人,使契丹,虏主曰:“中朝党进者,真骁将也。如进辈有几?”虏所以固矜者,谓进本虏族,中国无之。公亟对:“若进辈,鹰犬驽材尔。行伍中若进者,不可胜数。”虏主少沮,意欲执之,辛曰:“两国以诚讲好,今渝约见留,臣有死而已。尝笑李陵辈苟生甘耻于羊酪之域,无足取也。”契丹因厚修礼遣送之,度其志必不可夺也。   卷第二   开宝塔成,欲撰记,太宗谓近臣曰:“儒人多薄佛典,向西域僧法遇自摩竭陁国来,表述本国有金刚坐,乃释迦成道时所踞之坐,求立碑坐侧。朕令苏易简撰文赐之,中有鄙佛为夷人之语,朕甚不喜,词臣中独不见朱昂有讥佛之迹。”因诏公撰之。文既成,敦崇严重,太宗深加叹奖。公举进士之时,赵韩王深所器重,谓人曰:“朱有君子之风,寿德远到。”时宗人朱遵度有学名,谓之“朱万卷”,目公为“小万卷”。扬历清贵三十年,晚以工部侍郎恳求归江陵,逾年方允。止令谢于殿门外,复诏赐坐。时方剧暑,恩旨宠留,诏秋凉进程。时吴淑赠行诗,有“浴殿夜凉初阁笔,渚宫秋晚得悬车”之句,尤为中的。锡宴玉津园,中人传诏,令各赋诗为送。若李承旨维有“清朝纳禄犹强健,白首还家正太平”,及陈文惠公尧佐“部吏百函通爵里,送兵千骑过荆门”之句。凡四十八篇,皆警绝一时,朝论荣之。弟协亦同时隐,皆享眉寿,家林相接,谓之渚宫二疏。荆帅陈康肃尧咨表其居为东、西致仕坊。八十二薨,门人请谥正裕先生。   王宫保溥,乾德初,相太祖,以旧相先朝令德,固优待之。故事,一品班在台省之后,特制分台省班于东西,遂为著式。公父祚,并州郡小吏,后以防御使致仕于家,眉寿康福。每搢绅拜于其家,置樽为寿,公必朝服侍立,客辄不安,引避于席。祚曰:“学生仆之豕犬尔,岂烦谦避耶?”溥后纂集苏冕,崔铉二《会要》,撰成一百卷,目曰《唐会要》。教其子贻孙,尤负奥学。上尝问赵韩王曰:“男尊女卑,男何以跪而女不跪?”历问学臣,无有知者,惟贻孙曰:“古者男女皆跪。至天后世,女始拜而不跪。”韩王曰:“何以为质?”贻孙曰:“古诗云‘长跪问故夫’。”遂得振学誉。   冯瀛王道,德度凝厚,事累朝,体貌山立。其子吉,特浮俊无检,为少卿。善琵琶,妙出乐府,世无及者。父酷戒之,略不少悛。一日家宴,因欲辱之,处贱伶之列,众执器立于庭,奏数曲罢,例以缠头缣镪随众伶给之。吉置缣镪于左肩,抱琵琶按膝长跪,厉声呼谢而退,家人大笑于箔,回首谓父曰:“能为吉进此技于天子否?”凡宾僚饮聚,长为不速,酒酣即弹,弹罢起舞,舞罢作诗,昂然而去,自谓曰“冯三绝”。及撰昭宪太后谥议,举朝叹服。乾德四年郊,礼容乐节,刊正渐备,有司奏其阙典,但少宗庙殿庭宫悬三十六架,加鼓吹熊罴十二。”按《乐礼》,朝会登歌用《五瑞》,郊庙奠献用《四瑞》,回至楼前奏《采茨》之曲,御楼奏《隆安》之曲,各用乐章。又《八佾》之舞,以象文德武功,请用《元德升闻》、《天下大定》之舞。”率从其请。   江南边镐初生,其父忽梦谢灵运持刺来谒,自称前永嘉守,修髯秀彩,骨清神竦,所被衣巾,轻若烟雾,曰:“欲托君为父子。顷寄浙西飞来峰翻译《金刚经》,然其经流分,中有未合佛旨处,愿寄君家刊正。无他祝,慎勿以荤膻啖我,及七岁,放我出家为真僧,以毕前经。”梦讫,镐生。眉貌高古,类梦中者,父爱之。小字康乐,成童聪敏,攻文字尽若夙诵。坚求出家,其亲不肯,以荤迫之。初不能食,后亦稍稍。及冠,翘秀,娈姻者众,双亲强而娶焉。后嗣主爱其博雅,累用之,然而柔懦寡断,惟好释氏。初,从军平建州,凡所克捷,惟务全活。建人德之,号为“边罗汉”。及克湘潭,镐为统军,诸将欲纵掠,独镐不允。军入其城,巷不改市。潭人益喜之,谓之“边菩萨”。及帅于潭,政出多门,绝无威断,惟事僧佛。楚人失望,谓之“边和尚”。   太祖初郊,凡阙典大仪,修讲或未全备,至于勘契之式,次郊方举。大礼毕,銮辂还至阙门,则行勘箭之仪,内中过殿门,则行勘契之仪。勘箭者,其箭以金铜为镞,长三寸,形若凿枘。其笴香檀木为之,长三尺,金镂饰其端,以绛罗泥金囊韬之,金吾仗掌焉。其镞以紫罗泥金囊贮之,驾前司掌焉。每大驾还,阖中扇,驻跸少俟,有司声云:“南来者何人?”驾前司告云:“大宋皇帝。”行大礼毕,礼仪使跪奏曰:“请行勘箭。”金吾司取其笴,驾前司取其镞,两勘之罢,即奏曰:“勘箭讫。”有司又声曰:“是不是?”赞喝者齐声曰:“是。”如是者三,方开扇分班起居迎驾。大辂方进,勘契者以香檀刻鱼形,金饰鳞鬣,别以香檀板为鱼形,坎而为范。其鱼则驾前司掌焉,其范则宫殿门司掌焉。銮舆过宫殿门,以鱼合范,然后开扇迎驾。其赞唱喝迎拜,一如勘箭之式。   真宗喜谈经,一日,命冯元谈《易》,非经筵之常讲也。谓元曰:“朕不欲烦近侍久立,欲于便斋亭阁选纯孝之士数人,上直司人,便裘顶帽,横经并坐,暇则荐茗果,尽笑谈,削去进说之仪,遇疲则罢。”元荐查道、李虚己、李行简三人者预焉。奏曰:“道,歙州人。母病,尝思鳜羹,方冬无有市者,道泣祷河神,凿冰脱巾,取得鳜鱼果尺余以馈母。后举贤良,入第四等。虚己母丧明,医者曰:‘浮翳泊睛,但舌舐千日,勿药自瘳。’虚己舐睛三年,遂明。行简父患痈极痛楚,以口吮其败膏,不唾于地,父疾遂平。”真宗立召之,日俾陪侍,喜曰:“朕得朋矣。”   太祖收并门,凯旋日,范杲为县令,叩回銮进讲《圣寿诗》,有“千里版图来浙右,一声金鼓下河东”之句。上爱之,赐一官,改服色。   擒刘鋹至阙下,欲献俘太庙,莫知其仪。时张昭以户部尚书致仕于家,深识典故,国初规制,皆张昭与窦仪所定。太祖遣学士李瀚就问俘庙之仪,庶同参酌。张昭卧病,口占其式以授瀚,不遗一字。瀚遂心服昭之该明。   太宗居晋邸,问宾僚:“今朝父子一德者何人?”有以刘温叟父子为对者。温叟父岳,退居河阴,温叟方七岁,尝谓客曰:“吾老矣,他无所觊,但得世难稍息,与此儿偕为温、洛之叟,耕钓烟月,为太平之渔樵,平生足矣。”后记父语,父因名焉。岳,后唐为学士;温叟,晋少帝时又为学士,人尽荣之。受命之日,抱敕立堂下,其母未与之见。隔帘闻鱼钥声,俄而开箧,二青衣举一箱至庭,则紫袍、兼衣也,母始卷帘见之,曰:“此则汝父在禁林内库所赐者。”温叟跪泣捧受,开影寝列袍,以文告其先,方拜母庆。以父名岳,终身不听乐,大朝会有乐,亦以事辞之。客有犯其讳,则恸哭急起,与客遂绝。太宗闻之,嘉叹益久。温叟时为中丞,家贫,太宗致五百缗以赠之,拜贶讫,以一柜贮于御史府西楹,令来使缄鐍而去。至明年端午,以纨扇、角黍赠之,视其封宛然。所亲讽之曰:“晋邸赠缗,恤公之贫,盍开扃以济其乏?”温叟曰:“晋王身为京兆尹,兄为天子,吾为御史长,拒之则鲜敬,受之则何以激流品乎?”后太宗闻之,益加叹重。   乾德三年再郊,范鲁公质为大礼使,以卤簿青油队旧有甲骑尽聚于武库,磨锃坚厚,精明可畏,于礼容有所不顺。陶谷尚书为礼仪使,出意蕝之以青绿画黄绢为甲文,青巾裹之。绿青绢为下裙,绛皮为络,长短至膝,加珂纹铜铃,绕前膺及后鞦,至今用焉。谷本姓唐,避晋祖讳易之。明博该敏,尤工历象。时伪晋虏势方炽,谓所亲曰:“五星数夜连珠于西南,已累累大明,吾辈无左衽之忧,有真主已在汉地。观虏帐腾蛇气缠之,虏主必不归国。”未几,德光薨于汉。又孛东起,芒侵于北,谷曰:“胡雏非久,自相吞噬,安能乱华?”后皆尽然。   窦禹钧生五子:仪、俨、侃、偁、僖等,相继登科,冯瀛王赠禹钧诗有“灵椿一树老,丹桂五枝芳”。时号“窦氏五龙”。昆仲材业,仪、俨尤著。仪为礼部侍郎,太祖欲相之。赵韩王自寡学,忌仪明博,亟引薛居正参大政以塞之。弟俨素蕴文学,为周世宗所重,判太常寺,校管龠钟磬,辨清浊上下之数,分律吕还相之法,去京房清宫一管,调之二年,方合大律。又善乐章,凡三弦之通,七弦之琴,十二弦之筝,二十五弦之瑟,三漏之龠,七漏之笛,八漏之篪,十七管之笙,二十三管之箫,皆立谱调,按通而合之。器虽异而均和不差,编于历代乐章之后,目曰《大周正乐谱》。乐寺掌之,依文教习。尤善推步星历,与卢多逊、杨徽之同在谏垣,预谓二公曰:“丁卯岁,五星当连珠于奎。奎主文,又在鲁分,自此天下始太平。二拾遗必见之,老夫不与也。”果在乾德丁卯岁,五星连珠于奎,太宗镇兖、海。其明博如此。   太祖尝谓赵普曰:“卿苦不读书。今学臣角立,隽轨高驾,卿得无愧乎?”普由是手不释卷,然太祖亦因是广阅经史。   李瀚及第于和凝相榜下,后与座主同任学士。会凝作相,瀚为承旨,适当批诏,次日于玉堂辄开和相旧阁,悉取图书器玩,留一诗于榻,携之尽去,云:“座主登庸归凤阁,门生批诏立鳌头。玉堂旧阁多珍玩,可作西斋润笔不?”   艾侍郎颖,少年赴举,逆旅中遇一村儒,状极茸阘,顾谓艾曰:“君此行登第必矣。”艾曰:“贱子家于郓,无师友,加之汶上少典籍,今学疏寡,聊观场屋尔,安敢俯拾耶?”儒者曰:“吾有书一卷以授君,宜少俟于此,诘旦奉纳。”翌日,果持至,乃《左传》第十卷也。谓艾曰:“此卷书不独取富贵,后四十年亦有人因此书登甲科,然龄禄俱不及君,记之。”艾颇为异,时亦讽诵,果会李愚知举,试《铸鼎象物赋》,事在卷中,一挥而就。愚爱之,擢甲科。后四十年,当祥符五年,御前放进士,亦试此题,徐奭为状元。后艾果以户部侍郎致仕,七十八岁薨于汶;徐年四十四,为翰林学士卒。   乾德初,国用未丰,苏晓为淮漕,议尽榷舒、庐、蕲、黄、寿五州茶货,置十四场,一萌一蘖,尽搜其利,岁衍百余万缗。淮俗苦之。后晓舟败溺,淮民比屋相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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